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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兰台歌(123)

作者:金钗换酒 时间:2023-09-17 10:18:29 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重生

  没成想还没走到相府大门口,有一人截住他,是暗卫头领。

  “二公子安好,相爷可有多问?”隐着口鼻的脸上神色难辨。

  “放心,”穆庭霜笑笑,“父亲一句也未多问,看来还是老兄你多得信任,往后还须请你照拂才是。宫中太仓东北的角门予你留着呢。”方才房中一番交谈,穆庭霜已经探得跟着他的人不是穆涵所派,那就只有面前这人。此人武功高强心狠手辣,更要命是思维还缜密,须得叫他安心才是啊。

  “嘿嘿。”头领一个抱拳又称一遍谢,两人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相互拱拱手告辞。

  紧赶慢赶回到宫中,过闾阖门再穿乾明门,穆庭霜一路纵马,一匹日行百里的斑骓明明神骏,可不知怎的就是不够迅捷似的,惹得它的主人心浮气躁,翻身下马时脚步一重,姿仪上从未出过分毫讹脱的一个人,生生险些叫栖兰殿的台阶绊一跤。

  幸好,幸好,快步行至内殿,人还未转醒。

  宫人内侍奉命守在殿外,黄药子依然奉命跪在榻前,一切与离开时一般无二。唯一的差别即是,当时外头是耿耿长夜,如今是屡屡晨光。

  “你起罢,”穆庭霜轻声吩咐几句,又道,“将香色帐子合上,以免打搅陛下安眠,再叫御府令呈一套常服来。”

  黄药子称是,起身的脚步略微踉跄面上却无怨容,将帐子合拢,又问常服送来是否要宣奉御进来为陛下更衣。“不必,交与我便是。”黄药子退出去,独留殿中一人孑然而立,身姿如修如凝。

  陛下,您不信我如初,无妨,我只能请您看一看,一切仍可安心交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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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诸病源候论》汉背景其实不该有,这本书要到隋代才成书。关于缝合的记载如下:

  缝亦有法,当次阴阳;上下逆顺,急缓相望;阳者附阴,阴者附阳;腠理皮脉,复令复常。

  ·

  门口撒香灰!隔三差五就要重温一遍潜伏的宝子有没有!!哦,最后一集不看。

 

第95章 倏而来兮忽而逝·二

  一路上穆庭霜赶着回宫, 为的是能守着陛下醒来,可是,如今看来他是白赶的。

  平明时分来了又去, 陛下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 岑田己好容易说一回斩钉截铁的话,竟然就此付之东流。

  而陛下, 不仅平明没醒, 日中也没醒,日落还没醒,天边明月又东升,陛下还没醒。

  穆庭霜想一想, 亲手为陛下擦身更衣净发, 陛下最是喜洁,周身干净,想必醒来也能欢喜。

  可是陛下一整日都闭着眼。

  第二日,穆庭霜终究舍不得出宫, 因向黄药子吩咐几事, 与侯府他院子前头的小池有关,什么方位取什么物,又送到城外哪座厩置, 说得周全。

  而陛下躺在一侧无知无觉。

  第三日,穆庭霜连梧桐朝苑也不住, 干脆吃住都挪到栖兰殿,寸步不离守着人, 伤口看过无数遍, 想问一句疼不疼,却无人可问, 陛下还没醒。

  第四日,穆涵另派一名府上的医者进来瞧,幸而这几日岑田己给下得独参散这等狠药,陛下脉象与穆庭霜报的“不慎严重”相符,颈上的伤也遮得严实,医者没有起疑,出去复命。

  穆庭霜俯身抹一抹陛下的唇,心想您不是最贪嘴,何时醒来吃一嘴爱吃的果子。

  第五日,真正悬心起来,岑田己花白的眉毛皱皱缩缩,憋一句:参汤吊着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今日再不醒……

  说不清,周身木木,穆庭霜问不是说伤口无碍,岑田己如丧考妣,说陛下还是此前太久没有进食,底子太亏,这这这下官也未料到。

  原以为要领来一顿斥责,没想到常侍大人脸色覆雪,颔首却只说知道了。

  第六日。

  第六日丑时,穆庭霜定定望一眼榻上,心里主意定下:天一亮出宫,找穆涵。用剑还是用刀?暗卫寸步不离,机会转瞬即逝,这是一命换一命的买卖,他想,是不是里衣再往里穿上梅花画衣,不然下去地府,阎罗又何知他是去陪谁。

  正待传衣裳,栖兰殿一星的烛光一闪,晃晃悠悠乍起乍落,落到榻上人的眼中。陛下眼睫震颤片刻,眼皮半阖着睁开眼。

  六个日夜,他终于转醒。

  黄药子痛哭流涕,跪在榻前长拜不止,穆庭霜握一握发麻的掌心,无声呼出一口气。

  旋即吩咐黄药子出去,立在榻前脸色比外头的夜色还暗。

  李郁萧醒醒神,转着脑袋看一看,谁知一转不要紧,连带着牵到颈间伤口,当即疼得嘶一声,穆庭霜只看见雪白的纱帛转眼透出殷红,一时间脸色更黑,好像子夜的阴天乌云遮月,一丝光影也无。

  “陛下,”他神色未明,“陛下的伤势倘若转重,必定是照看的太医令未能尽心。陛下尽管挣动,但凡有一丝血迹渗出来,臣少不得要让岑大人也见见血。”

  “你,”李郁萧一开口觉得嗓子好钝,只得哑着嗓子笑,“遥想朕每次生病醒来,你总要拿捏老岑。你说说看——”

  说话间没留神口型做得太开,伤口又是一疼,他下意识“啊”一声,没想到嘴巴一张又牵动脖子上的肉儿,又蜇地一疼。

  眼见他疼得直皱眉,穆庭霜气势松一松在榻边坐下,叹口气:“陛下言语省省罢,若非趁着熟睡给陛下灌独参散,陛下至今焉有气力说话。臣给陛下换一幅侧柏叶。”

  侧柏止血清创,想是说的脖子上的伤,而且,李郁萧心想,原来还服过参汤么,怪不得觉着精神还好,不过他也感觉到原本处理妥当的伤口变得濡湿粘腻,很不舒服,遂乖乖伸出脖子。

  穆庭霜坐下,一手托起他的脑袋轻而又轻置在膝上。

  一应换敷的物什想是岑田己留好的,李郁萧没想到穆庭霜这个人,使起来倒十分轻车熟路,一圈一圈解开他脖子上的白帛,又道一声“忍着点”,小半瓢苍术酒倒上伤口,又使干净的白帛一点一点蘸一蘸。

  李郁萧清一清嗓子问:“你爹那边儿有何异常?没疑你吧?”

  穆庭霜只道没有,他却像不信,或是不放心,凝神似的望着脑袋上方的人。

  忽然沾染有黄酒气味的一只手掌遮上他的眼睛,没挨着没碰着,只虚虚掩在他眼睛上,上方一道喟叹的声音:“陛下别这般瞧着臣。”

  李郁萧一愣,作得没心没肺样子就笑:“朕还叫你别瞧着朕呢,这么长,”手在伤口上比一比,“一道瘢痕,怎么也有两寸,可是难看。”

  “不难看,”穆庭霜抓着他的手移开,盖在眼睛上的手也挪开,继续围着他脖子忙碌,“待伤处愈合,叫他们配来珍珠白蔹粉,再调几副罗帏汁子,陛下敷上一两个月,痕迹可以尽消。”

  “罗帏汁子?”芦荟啊?李郁萧尝试闭着嘴巴说话,闭着嘴咬着牙,跟深仇大恨似的,自己便把自己逗乐,脸上一派轻松。

  他能开玩笑,是因为自觉计划顺利完成,通体舒畅,至于脖子上这么点儿,在他眼里只是小差错。

  他不知道他这几日睡得酣畅,旁人却丝毫不敢合眼,他也不知道那个晚上他半剌身子浸血,旁人衣上也没有干净到哪去。

  像什么,穆庭霜慢慢检一检心底惊魂。

  很像哪一年深冬,松树枝子不经雪,兜头扑脸落在底下行人的衣领,也像哪一年盛夏,如幕的雨天引雷,紫电当空呼啸再砸向山巅,这深雪落在穆庭霜的手心,这惊雷劈在他的心头。

  膝上的一人,面上毫无阴霾,似乎也并不真的在意留不留疤痕,穆庭霜还牵着他一只手,稍稍摩挲,摸着他手上也都是斑驳的痕迹。旧伤没好透又添新伤,穆庭霜深吸一口气,左右是笑不出来。

  少一刻新的一截白帛扎好,李郁萧又开始踅磨,左说一嘴右说一句,揪着穆庭霜的袖子口不撒手。

  一看这情形,穆庭霜问陛下又待如何。

  “咳咳,”李郁萧也干脆不再扭捏,“朕想沐浴。”

  穆庭霜也知道他喜洁喜净,但眼下,总要待岑田己进来诊过脉才能有旁的动作。李郁萧却只当他不允,因央道:“只立在汤池里,保准不叫伤口沾水。几天不吃饭朕倒无所谓,几天不沐浴清洁,真是要朕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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