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郁萧叫他按着穿衣,他倒又规矩起来,给穿衣裳,李郁萧咬着牙:“朕却不知这是何地的习俗。”你这算动手动脚吧?狗东西。偏此人人高马大他挣不开。
也没有真的挣,李郁萧恐怕真的挣动,那会更不像样子,只勉力保持平静泰然,好像是最寻常不过的一场更衣。穆广霖没答话,在他身后贴着,似乎专心在为他系肩上的组带,璎珞捣在肩胛骨上,硌得骨头生疼。
李郁萧听见身后的人道:“那陛下发明旨,说末将大不敬,不许末将再进宫便了。”
那……不行啊,眼药上到一半,还没上完呢。李郁萧气闷,好的,还被威胁。啊!突然他身体一颤本能地往一旁跳开,他腰上不太经得住动,刚刚穆广霖好死不死正正捏在他侧腰上。
一股冰碴似的冷意顺着脊柱窜上来,好似挨着他的不是人手而是毒蛇信子。
好,恶,心。
正待撕破脸,穆广霖却收起不恭不敬,正正冲他一揖:“更衣已毕,谢陛下。”
说完打头行出去。李郁萧独自立在殿中,几乎是炸起一身的汗毛倒竖,这他大爷的都什么事!还有没有王法了!穆广霖色胆包天,不,李郁萧没自恋到那个程度,穆广霖一定不是倾慕自己之类的原因,万人迷啊?这么做一定另有缘由,想羞辱他?抑或是……他眼中冷光凛凛,寒声道:“都滚进来。”
黄药子一溜烟领着人进来:“没成想这殿外竟然都是镇北军!叫阻拦得,奴婢险些要去请韩少丞救驾。”李郁萧没说赏罚,直接吩咐:“备驾汤兰殿,宣。”
“?敢问陛下,是宣谁来?”黄药子静等片刻没等着下半句,又见陛下面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急忙询问。是宣韩少丞?他管着踏鞠场的,或者是穆常侍?这是他家兄长。
没成想陛下沉声道:“宣罗美人到栖兰殿等着。”
罗、罗美人?这旨意真是新鲜,不过做奴婢的怎好质疑上意,黄药子答:“诺。”
圣驾急匆匆到汤兰殿,膈应得里里外外搓洗一遍,脸色沉得跟池子里的水一样,出来时黄药子觑着他的脸色诺诺不敢言,他笑一下:“你慌什么,又不是你的差事办得岔,他是新封的镇北将军,爹又是那一位。想在踏鞠场布置一二,哪是你左右得了的。传朕指令,踏鞠场观殿内侍宫人全部发落掖庭,若是穆相问起,毋须解释,只说朕执意如此,叫他自己来问朕。再者少府御府令连人带手下,罚俸半年,御府令这么久也没出过差错,朕因也不为难他,叫他写一篇检讨。”
黄药子没听过这说法:“检讨?”
“咳咳,”李郁萧顿一顿,“就是罪己表,详陈己过,为何朕的常服流到不相干的人手里,为何随意什么人都能顶替御府的职,不像话。”
黄药子称诺,问要不要赐杖笞之刑,李郁萧摇头:“严刑酷法不好,就写罪己表,不多,叫他先写个两万字,呈上来朕再看。”
啊?太学策论一篇才八百上下,到御府令罪己表,上来就要两万字?就是这么一件,镇北将军的人越擅陛下常服,就这么一件事儿,要写两万?还要再看?黄药子替御府令大人捏一把汗。
从汤兰殿出去,挑一个空档黄药子建言:“或者请常侍大人进宫谈谈?左右是他兄长。”
话还没说完,陛下一口回绝:“不必。”语气冷硬,比方才面对犯上作乱的穆广霖还要冷上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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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难道不是成长!以前宫里花给穆涵铲了都要找霜嘤嘤嘤!
第75章 将军族贵兵且强·三
三日前。
宫中长秋寺。
长秋寺是姜太后拿主意在宫中修的另一座寺庙, 不同于修慈寺光顾的都是太后凤驾和汝南王的驾,佛光普照众生,那寻常宫人内侍也要烧香晋佛的嘛, 他们常常来的即是这处, 北宫西北长秋寺。
只是今日,长秋寺既没有宫人也没有内侍, 早前一天漪兰殿放出风声, 说罗娘娘要来此上香。罗美人虽说比不得陛下或是太后娘娘,但到底尊贵, 因闲人退避,今日长秋寺空无一人。
罗笙手里是一卷丝帛。自从那件柳城纱的里衣流进漪兰殿, 隔三差五就有故人旧物送进来,有时是埋在太館令呈来的杏仁粉筒,有时是垫在经纸当中两页,罗笙日日胆战心惊,总疑心有双眼睛时时在暗中瞧她, 几次将东西扔出去, 然而第二日一早,必然完好无损送回来,直到……直到这回, 送进来一卷手信,约她到长秋寺一见。否则。
否则就要一刻不停地夹带东西送进宫, 还要一字不落地将她进宫前的好事原原本本告知陛下。
因此她不能不来。不……
“阿笙。”
男子的声音沈沈的,充满威严, 一听即是惯常发号施令的人, 但此刻此人,声音中满是压抑。罗笙没回头去看, 但是似乎听声辨人,知晓来者身份,整个人都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深深埋下头。
“看来你在宫中日子不错。”男子道。
罗笙无言,过得好又如何过得不好又如何。她的沉默似乎格外熬人,来人没熬得住,一把攥上她的肩:“你在宫中锦衣玉食,还生下皇子,你可知我在柳城过得什么日子?”
“穆……”她终于开口,咽下哀涩,语气平平,“穆将军驻守边城,为国尽忠,过得自然是奔着壮志前程的好日子。”
“你!”穆广霖猛然将她身子扳过来,“你唤我什么?不是你从前声声唤我穆郎的时候?”
罗笙死捏着手中一物,没低头也没落泪,穆广霖似是恨极:“看来皇帝小儿实在讨人喜欢,你,你连孩子都为他生下,你……”
“我是你父亲一力送进来,”罗笙死命将声音按平,一丝颤抖也不外露,“你却怪谁?他连同我父亲将我一路扭来洛邑,怎不见你拦上一拦?”
“我正在云中郡巡兵!”穆广霖急道,“我怎会坐看他们如此行事?阿笙!你我已是夫妻,我怎会将你拱手让人!”
罗笙闭闭眼:“我与你不是夫妻,我是陛下的美人,在宫里……”宫里没人冷眼看她,没人嘲笑她出身寒微,太后虽然严厉,却也不是对着她一人,更别说陛下,陛下一句重话没说过她。眼前这一人,口口声声说不肯将她拱手让人,可如何深情呢?到底是碍于父命没迎她进门,到底是成婚前就成就夫妻之实。
不,绝不是怨恨,怨谁,你情我愿的事,只是再开口时罗笙口条顺溜许多:“宫中如你所言,锦衣玉食,好过柳城不知多少倍,陛下,”她狠狠心,“陛下也待我极好!你往后莫再寻我!”
她挣脱他的手,逃也似的离开长秋寺。
……
当日之事如此,罗笙跪在栖兰殿,连同之前陆续收的各色纱衣肚兜信笺,一五一十说一遍,说完她拜倒在地:“臣妾进宫前与人有染,死罪,臣妾无可辩驳,只求陛下看在稚子无辜的份上,看在……”长秋寺里她没掉眼泪,此刻却满脸泪痕,她却又有什么资格要求陛下看在孩子的份上饶过谁?最后她再拜,“臣妾愿领一切罪责,请陛下降罪。”
她伏在阶下,李郁萧望着她瘦弱的身影,心想原来穆广霖发的是这个疯,是要看看是什么人把自己心仪的女子抢走么?
罗笙接着道:“臣妾进宫,两度擅用香药惑上,臣妾罪无可赦……”再三鼓足勇气,她到底并不敢说出孩子的身世实情,只伏在地上痛哭不止。
唉,李郁萧叹口气,也好吧,既然这小姑娘还不愿说,他也不想这档口把话挑明,等等,李郁萧把人叫起来:“你香药用过两回?可是掖庭令的档只有一次。”
罗笙答是,将掖庭令没记上的那回原原本本讲一遍。
她讲着,李郁萧袖中一截白梅手巾渐渐攥得死紧。
这手巾遗落到他榻上的那夜,果真只是梦?如今看来并不是。道是自己没脸没皮,叫一条手巾和一点气味勾得发情,却原来另有隐情。难道那时他和穆庭霜就有肌肤之亲么?应当也没有做得彻底,只是叫这条手巾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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