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能讨好岳父,让赵宝珠不用老是往外跑,他什么东西给不得?
赵宝珠不知他心里的弯弯绕绕,闻言大喜,回头向赵父道:“这太好了!爹爹,你跟我一起回京城吧!”
赵父闻言,确实有些犹豫。不夸张地说,他们赵家一脉往上十几代人都是村子里土生土长,终其一生,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他在村子上呆惯了,乍听了要上京城去,心里怵得慌,二则他也舍不得老屋,这儿是他的根——
但是,赵父转眼看见赵宝珠充满希翼的眼神,红扑扑的小脸蛋,一咬牙,狠下心肠:
“好,我跟你们一起去。”
家乡再好,没了妻儿,就他一个单身汉孤零零的,又有什么意思?赵父是万事以小儿为先,见到赵宝珠脸上骤然绽放的笑容,心里那点儿不舍也就被冲刷掉了。
“爹爹!”
赵宝珠激动地扑进赵父怀里。
“好,好,爹爹的好小宝。”
赵父将他一把搂住,两条结实的手臂抬起,像小时候似的将他往空中抛去。叶京华见了,眉梢微不可查地一颤,面上绷紧了些,很有些心惊肉跳,幸好赵父稳稳地将儿子接住,将他放了下来。
“少爷!”赵宝珠一转头又扑进叶京华怀里,蹭着他的颈窝撒娇:“少爷,我好心悦你……”
叶京华将他抱了个满怀,面上才浮现出笑容,摸了摸他的头发。
赵父见了,也没说什么,只赶紧背过身去收拾东西,心里却暗自有些悻悻。
他不是没长眼睛,看叶京华紧张他儿的那样,一边儿心悦,一边儿又有些不服气。小宝是他抱着长大的,不过抛一抛玩儿,还能摔着了不成?
·
夜晚,赵宝珠和叶京华忙里忙外,到了三更才堪堪歇下。
赵宝珠确实没有睡意,他想着能跟爹爹一同回京就很开心,紧紧抱着叶京华一个劲儿地在他胸口蹭:“少爷……少爷待我真好,我心悦少爷——”
叶京华环着他,掌心一下一下抚摸着少年顺滑的长发,听着他一口一个’少爷’,眉心渐渐蹙了起来。
“行了。”终于,叶京华拍了拍赵宝珠的屁股,低声道:“睡觉,再不睡,就别睡了。”
赵宝珠一顿,接着忽然碰到了什么,神情登时一变,有些脸红地伏在叶京华怀里乖乖地不敢不动了。
叶京华搂着他,手有力地抚过他的背脊,次日事多,他到底没做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赵宝珠却是睡不着,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他脑袋里全是纷乱的思绪,半响后叹道:“真没想到铁牛哥竟然是太子。”
现今想起来,虽然有诸多疑点,但在几年间他与’铁牛哥’相处之时,是真没觉得这个又高大性子又温和的大哥哥有什么不对。他是真心将铁牛哥当成兄弟相处,因着他学问好,还十分仰慕他。
想起往昔种种,赵宝珠不禁有些唏嘘:“铁牛哥人可好了,以往我念书时,有什么问题,他都是知无不言。”
他跟叶京华念叨着铁牛哥的种种好处,低声道:“有一次……在田地里我腿上扒了个水蛭,还是铁牛哥帮我撬下来的。”赵宝珠道:“如今,倒是全都不一样了——”
他想着,遂又道:“不过,我看着太子殿下人也很好,并非是不念旧情之人。”
从他对张家夫妇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这位太子殿下是很仁爱的,赵宝珠觉得他认识的那个铁牛哥并没有完全消失。
然而,一直静静听他说话的叶京华此时却开口道:“往后跟他说话要小心,他是储君,并非常人。”
赵宝珠闻言,点了点头,往叶京华颈窝里靠了靠:“我知晓,太子殿下,是储君,我往后一定要好好当差,可不能让太子殿下伤着了——”
他说着说着,困意上涌,便在叶京华怀里睡了过去。
黑夜中,窗外传入风吹入山谷的声音,听着格外空旷悠远。
叶京华眼中半点睡意也无。他搂着赵宝珠,手一下下拍着少年的后背,宝珠是寒门出身,不知宫中阴私,只知道要敬重皇族,为天子效忠。然而能在宫廷斗争中脱颖而出的岂有简单的人物?真的良善之辈又哪能稳坐太子宝座十余年,而同时年长的相王、平王纷纷为皇帝所厌弃?
他心思百转,凝视赵宝珠的侧脸,低下头亲了亲少年睡得泛粉的脸颊,嘴角不禁浮现出一丝微笑。
罢了,到底有他护着。
叶京华默念一声,也缓缓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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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叶家的车队浩浩荡荡,全部人马严阵以待,自村头排到了村尾。
这次的阵仗之大,幸而是在赵家村,人口少,否则换了个大点儿的地方,定会引起骚乱。
赵家村中的村民都站在门前,茫然地看着自村头排到村尾的一大队人马,但这些人送过他们东西,他们知道这些人是小宝的那个同僚从京城里带来的,故而没有太恐慌,只是疑惑得问:
“这是搞啥勒?搞这么多马干什么?”
有人答道:“听说是张家的铁牛要带他们老两口一起进京勒,还要赵熊八,也要跟他家小宝一起去。”
“哦,这样嗦。”听了这话,众人明白过来,叹道:“小宝心真好,还带着铁牛他们家一块儿去。”
乡亲们还以为是赵宝珠要带张姓一家进京的。老张家日子过得不好,他们全村都是知道的,前些年都差点儿活不下去,幸好捡了铁牛这么个能干的儿子,他们的日子才好点儿。
众人纷纷道:“都要上京城去享福了——”
他们说归说,心中倒是没多少嫉妒,因为张家赵家这一走,家里的鸡鸭牲畜都分给了他们。两家都是实诚人,连钱都没要他们的,只让乡邻间帮忙把屋子看好。张、赵两家都是厚道人,故而乡亲们也很乐意投桃报李,一时都兴致勃勃地蹲在村口磕着瓜子看热闹。
待赵父走出来,一大堆人都跟着起哄:
“熊八,你要享福去咯!”
“得亏生个好儿子,你这粗人也有坐马车的一天,哈哈哈”
“熊八,没了你,那一山头的菌子可都归我咯——”
赵父走出来,瞪圆朝他们一挥手,声音洪亮:“去去去、都去采你们的菌子去,我看你们一个两个瘦猴似的能吃多少!”
众人知道他在开玩笑,赶也赶不走,还是蹲在路牙子旁边儿哈哈得看他笑话。见赵父没坐过马车,那么大的块头在轿子前头手足无措,有人过来帮他打帘子,又因为赵父身量抬高怎么打都打不上去,好不容易上去了,赵父所在的轿子像是不堪重负似的歪了一歪。
众人登时笑得七倒八歪,赵父在轿子里听见了,伸出头来怒瞪他们:“笑什么?都给我起开——”
见他生气,众人采有说有笑地散开。赵宝珠倒是有些忧心赵父不习惯坐轿子,担忧道:“爹爹,是不是轿子太小了?”
赵父坐在轿子里头,高大的身躯有些委屈地佝偻着,闻言连忙摇头:“不小,不小,刚刚好。”
他对面坐着张家夫妇二人,他们两个都瘦小,两个人挤在马车里还觉得十分宽敞,多了许多地方呢。
张家夫妇倒是有些庆幸他们能跟赵父坐在一处,好歹是乡亲,互相也有个照应。他们这两天遭遇巨变,一会儿是养了好几年的儿子忽然变成了太子,他们实在惶恐,跟赵熊八这么个强壮的老相识在一块儿也能安一安他们的心。
“熊八啊,真是委屈你了。”张父看了看他,道:“要不然,还是把家伙放到别处去吧,这样你坐着地方也大些。”
没错,赵父收拾了一晚上的东西,最后竟然只带了他的两把镰刀,一把杀猪刀,还有一把自制的木弓。旁的什么也没带,问就是其余的都是身外之物,只有这些家伙什是他的老伙计,不能不带上。
赵宝珠也劝道:“张叔说得对,爹爹就给我吧,我给你好好放起来,不会丢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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