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京华不说话,王瑜仁亦不敢抬头,被他冰冷的气势压得抬不起头来,额角都泌出了些许细汗。
最后还是赵宝珠出声解围:”瑜仁是个极好的人,在衙门上助我良多。“
闻言,叶京华才又看了他一眼:“这般,还得谢谢王公子才是。”
王瑜仁怎么敢接,连连道:“不敢,不敢——这都是学生该做的。”
几人一阵寒暄,待叶、赵二人上了马车驶了出去,王瑜仁才敢抬起头,长舒了一口气,抬手用绢帕摸了摸额上的冷汗。叶京华果然是气魄逼人,怪不得敢和太子对着干。王瑜仁抿了抿唇,有些后悔方才说了那些话,他本是个谨慎之人,按理来说他们王家也是太子一党,这些话是不该拿出来说的,可他又实在是担心赵宝珠。长久的沉默后,王瑜仁到底是叹了口气,转身走进了衙门里。
第136章 通心意
赵宝珠和叶京华上了马车,有些惴惴不安。他想起方才王瑜仁的话,想和叶京华说,可又不知如何开口,犹犹豫豫了一路,到底是没开口。
谁知回了府上,叶京华往他脸上一看,便抬起手,抚了抚他的颊侧:“怎么了?眉头皱得这么紧。”
赵宝珠被摸了一下,反手握住了叶京华的手,五指收紧,有些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
叶京华见状,倒是真蹙了蹙眉:“什么事让你这么开不了口?”他拉着赵宝珠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想了想,道:“可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了?”
赵宝珠本来垂着头,闻言,一下子抬起头,惊讶都写在脸上。叶京华便挑了挑眉,眯了眯眼:“是那姓王的小子说了什么了?”
叶京华一猜一个准,赵宝珠咽了口唾沫,觉得就这么出卖王瑜仁不太好,便踌躇道:“不……不是他。”
叶京华听了,也没说好还是不好,而是向后靠在椅背上,由上至下垂视着赵宝珠,显然是不信的。
赵宝珠很是心虚,模糊道:“只是我,我胡乱琢磨了些话,不知该不该告诉少爷。”
叶京华还牵着赵宝珠的手,闻言,捏了捏他的手背:“你只管说便是。”
赵宝珠又看了他一眼,到底是说了:“今日……今日朝堂上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京华闻言,眉头微微蹙了蹙,神色未动:“什么怎么回事?”
赵宝珠道:“陛下怎么忽地想起来要派五皇子一同去祭祖了?”
叶京华看了他一眼,遂垂下眸:“皇子代祭,本是常事。五皇子年纪渐长,派他去也是应当的。”
赵宝珠闻言,沉默下来,叶京华说得也有理。若是换作旁的时候,他便也信了,不会起疑心。但王瑜仁的话到底在他心里存了个疑影儿,赵宝珠犹豫起来。
叶京华看他这样,心中便确信是有人在赵宝珠耳边嚼了舌根。他了解赵宝珠的性子,知道他向来是不会关心这些权谋之事的。会多想,必定是听到了什么。
果然,赵宝珠沉默了片刻后支支吾吾地道:“可……可我听说,有许多人对此事不满。”
赵宝珠说了,遂小心地看了叶京华一眼。果然见他眉头微微一蹙,面色冷了冷,道:“不满?”
他用手指在太师椅上敲了敲:“这是圣心所裁,岂容他人置喙,他们不满又能如何?”
赵宝珠一看他的神色,心里咯噔一声。其实他说出来,也是存了想试探叶京华的意思。他们成亲也有段时日了,叶京华有多了解他,他便有多了解叶京华。若此事真与他无关,叶京华恐怕是连嘴也懒得张的,如今说出这般的话来——
“少爷。”赵宝珠的神色一敛,骤然严肃起来:“此事真的与你有关?”
这下,叶京华一震,换成他不说话了。赵宝珠压下眉,眉眼间收得极紧,几乎是有些严厉地看着叶京华:
“少爷——”他捏紧了叶京华的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京华看着他,自知是失言了。
他这几日来确实有些心浮气躁,自从回了京城,上有太子明里暗里给他使绊子,找到机会就往宝珠面前凑。下有户部的差事繁杂琐碎,要推行新税律,岂是容易的?若说往日里他只管顾着宝珠,现在就是虎狼环伺,整天睁眼闭眼都是官司。也不能怪他一时疏忽,让赵宝珠看出了端倪。
叶京华有些头疼,这些污糟的事情,他本是不想让赵宝珠知道的。
他沉思了片刻,抬眼道:“这是那姓王的小子告诉你的?”
赵宝珠一听就生气了,放开叶京华的手,’唰’得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瞪着叶京华,冷声道:“没有谁告诉我!少爷只管说是还不是就是了。”
见他变了脸色,叶京华一噎,不敢再问。他没说话,偏过脸,微微低下头,去拉赵宝珠的手:“你别急,先坐下。”
赵宝珠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是默认了,登时更生气了,一把甩开了叶京华的手:“你少来这套!”
他今日是不会让叶京华糊弄过去的!叶京华见他真生了气,遂噤了声不敢说话。赵宝珠气得在屋里走过来,又走过去,转了两圈,才回头看向叶京华:
“少爷何必掺和进这种事?”赵宝珠急切道:“少爷可是和陛下说了什么了?还是跟五皇子说了什么了?”
自古以来,争储之事都是极重大的,官场之上最忌与皇子勾连,赵宝珠不信叶京华不知道这些事。况且本朝储君已定,若是皇帝自己想要五皇子一起去祭祖便罢了,若有叶京华在背后推波助澜,这意味可就大不相同了!
赵宝珠甚是疑惑,不明白叶京华为什么要掺和这种事,见叶京华不说话,他又急又气道:“少爷可知现今军中之人都对少爷不满?”他越想越忧虑,不禁道:“若是太子殿下也误会了怎么办?此事还得与殿下解释清楚才好——”
闻言,叶京华猛然抬起眼来:“解释什么?”
赵宝珠迎上叶京华略冷的目光,忽然心中一跳。叶京华面色冰白,直直看着他:“五皇子亦是皇嗣,去太庙祭祖天经地义,有什么好跟他解释的?”
赵宝珠一噎,见叶京华面色发冷,语气不禁低了下去:“可……话是这么说,但太子殿下是储君啊。”
在赵宝珠心里,没有事能越得过皇权去。皇帝乃天地至尊,储君是未来的皇帝,身份尊贵,乃社稷正统,和皇帝是一样的。他不觉向叶京华劝道:
“东宫为尊,皇上和太子的事,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怎么能插手呢?五皇子的事,自然有陛下操心的,少爷这么做,太子殿下定然心里会不高兴的啊。”
叶京华见赵宝珠这般,一时心里的气都憋在了胸口,是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赵宝珠的忠心他是知道的,皇帝让他往东,他就绝不会往西。这种玩弄权术的戏码赵宝珠不知道,定也不会认同,所以叶京华并不想拿到他面前来说。
只是元治帝便也罢了,他对太子也是这般的忠顺,却让叶京华不觉生出妒意。
太子是储君,他又何尝不知?如今他尚有一争之力,若能好,便罢。若不能好,若太子登基,成了新皇,他在君权之下,如何守住宝珠?叶京华并不认为自己没有反抗之力,可就算是有一丝一毫失去赵宝珠的可能,他想起来便心下惶恐不已。
“……这都是因为太子是储君?”他不禁道:“就因为他是太子?”
赵宝珠一愣,隐约察觉到了叶京华语气的不对,但又不知是为何,遂道:“这是自然。我们是臣,太子殿下是君,自然要以殿下为尊。”
叶京华直直看着他,面色冰白,唇线微微拧紧,似是想说什么,又生生忍住了。
赵宝珠见状,不禁蹙眉:“少爷怎么了?”他关切地坐会叶京华身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男子放在桌上的手:“少爷不是和太子殿下关系很好吗?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若是有误会,还是快解开的是好啊。”
烛光下,叶京华长久地注视赵宝珠一无所知的面孔,忽然他反手握住赵宝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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