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京华一直操持着宅子的布置,因是旁人住过的,收拾得极为细致,什么事儿都要亲自过问,因此拖了整整一个多月才终于收拾好,
赵宝珠闻言,也有些高兴:“要办吗?”他想了想,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大家热闹热闹也好,把爹爹也接来,还有方才常公子不是说要来吗?”
他在京城认识的人很少,一只手都可以数得出来,但蓝烁是对他有恩的,如今再算上常守洸,刚好可以答谢一番这些帮助过他的人。
赵宝珠越想越觉得是个好主意,叶京华却轻轻蹙了蹙眉,他不算很喜欢常守洸。但赵宝珠少有朋友,这段时日他在衙门上辛苦,叶京华觉得正好能让他高兴高兴,便点头道:
“好,我去安排。”
赵宝珠听了很高兴,见四下无人,便扑进叶京华怀里,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少爷!你待我真好!”
叶京华搂住他,唇角也浮现出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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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经意间,赵宝珠和叶京华回京已过了好几个月。京城的春日深了,积雪早已褪去,周遭树木上都冒出了新芽,嫩绿的一片,看着人特别心旷神怡。
两人找了个春光明媚的日子举办乔迁宴。
小而精致的宅子上挂了叶京华亲手提的匾,上书「赵府」,牌匾上还拿红绸系了红花,十分喜庆。宅子上上下下都被打理一新,院子里是叶京华特意从赵宝珠住过的「瑞来院」里移栽过来的桂花树,此时正郁郁葱葱地立在主屋外头。李管事风风火火地上下打点,带着一票的小厮侍女将诸事安排得妥妥当当。
作为主人家,赵父和叶夫人率先到了,先进去里里外外都看了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
“还算雅致,就是小了点儿。”
赵宝珠陪在一旁,差点儿脚下一个趔趄,这还小?不过想想叶家主宅的大小,也能明白叶夫人为什么这么说,这整座宅子可能也就是叶京华在叶府住的「疏琴院」那么大。
李管事在一旁道:“两夫妻住,倒也够了。”
叶夫人点了点头:“也是。”遂扭过头左右看了看:“好歹是前朝郡王一脉留下的东西,老是老了些,用料还算过得去。”
赵宝珠站在一旁,听他们品评宅子的用料,格局,物件,风水等等,听得云里雾里。赵父也跟着云里雾里,四处瞅了瞅,小声对赵宝珠道:
“小宝,你这院子还挺大的,改天爹爹给你垒个鸡窝。”
赵宝珠闻言笑了:“不用,城里的鸡蛋都是靠买的。”
不像他们村里,都是各家养各家的鸡,各家吃各家的蛋。
赵父’诶’了一声,道:“那外头买的哪里有家里现下的新鲜?还是垒一个。”
赵宝珠想了想,觉得有道理:“那就垒一个吧。”
接着父子俩就商量起来这个鸡窝垒在哪儿,渐渐的被旁边的叶夫人和李管事听到了,两人瞬间没了话。
叶夫人与李管事对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算了,让他们自己商量吧。”
别等他们弄了半天,又是搭戏台子又是种树栽花的,到头来还没有一个鸡窝能讨赵宝珠欢心!
过了一会儿,就到了时候,宾客渐渐上门了。常守洸是最先到的,还给他带了贺礼,是个精致的翡翠摆件。
赵宝珠有些惊喜地收下了:“常公子,您也太客气了,人来了就算了,还带礼——”
常守洸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说罢四处看了看,有点儿吊儿郎当的:“你这儿收拾得挺不错的,那桌子是黄梨木的吧。”
赵宝珠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我也不懂,都是少、叶大人布置的。”
叶大人,那就是叶京华了。常守洸了然地点了点头,怪不得他瞧着几样东西都像是宫里的样式,常守洸环视四周,目光不经意扫过书架上的一个象形摆件,略略吃了一惊。他祖上也算是勋贵,虽然之前有些没落,但眼界还是有的,这玩意儿一看就是舶来品,说不定还是哪个小国奉上来的贡品。
这么大方啊?常守洸暗暗咂舌,叶京华在他心目中一直是冷冰冰、不近人情的形象,没想到对赵宝珠还挺舍得的。
常守洸环视一圈,最后收回目光:“他人呢?”
赵宝珠知道他说的是叶京华,道:“他衙门上突然有事,晚点儿再过来。”
乔迁宴的事,是叶京华全程在安排的,本来也要和他一起迎接宾客,却不知为何衙门上有事,因此耽搁了。
常守洸闻言’哦’了一声,倒是放松了些许,他是真不喜欢叶京华。而且有什么事这么紧急,非要今天办?怕是不上心吧?
正在他心里暗暗诋毁叶京华之时,蓝煜到了。他也带了礼物,是只上好的白瓷花瓶。赵宝珠见他们一个两个的这么客气,更加不好意思,他本意是要好好答谢这二人,没成想却反而收了人家的礼物。
今日定要好好宴请他在京城这几个为数不多的朋友才是。
没过多久,又有人上门。赵宝珠迎出去,便见是陈真站在外头。他未着官服,穿着身青色的麻布袍子,见赵宝珠来应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赵大人,我来晚了。”
“不晚不晚。”赵宝珠赶忙将他迎进来。
陈真一进门,就被眼前的宅邸震了一下,他从未见过这么华丽精致的屋子,一亭一景都跟画里的景象似得。他一时更加窘迫,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袖口,低头拿出一个牛皮纸扎起的小包。
“今、今日大人乔迁,下官的一点小礼,不成谢意——”
陈真紧张得声音都有点抖。他家境清贫,虽然在吏部,却从不收受贿赂,又要养活一家老小,因此干了许多年也没有多少积蓄。今日上门,他本就心中忐忑,一见这赵宅中的架势就更觉得自己备下礼物拿不出手了,但不送礼物更加失礼,因此还是硬着头皮拿了出来。
赵宝珠一看,发现他手中的京城有名的’兴嵘堂’的桂花糕,登时喜笑颜开:
“哎呀。”他高兴地接过来,立即拆开捻了一块扔进嘴里:“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
陈真见他一点嫌弃的样子都没有,还立即拆开吃,是真喜欢的样子,登时松了一口气。赵宝珠将他迎进屋里,正好快要开席了,便朝他一一介绍了席上的人。
陈真都要晕过去了,往日里他见叶京华都紧张,今日叶大人倒是不在,但是忽然又多了两个贵气十足的年轻男子,一个比一个俊美,陈真更是头脑发昏,觉得自己这身麻布衣服真是跟今日的场面格格不入。陈真都不知道他是怎么与二人见礼的,整个人都浑浑噩噩。幸好赵宝珠非常贴心,将他安排在了赵父旁边,自己去陪蓝、常二人,这才让陈真松了口气。
见到赵父,陈真才真的相信了赵宝珠也和他一样是苦出身,心中对他更加敬佩。京中不知有多少背信弃义之人,到了京城、当了官都恨不得把家乡的糟糠妻儿,老夫老母一通全忘了,对自己的出身遮遮掩掩,觉得上不了台面。
赵宝珠却如此坦荡,对赵父那样孝顺,有常公子这样勋贵出身的友人,却还能念着邀请他来乔迁宴,陈真十分感动。
他中进士以来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遇到赵宝珠这样好的上官。
陈真暗暗下定决心,他要对得起赵宝珠的一片好意才是。
另一边,叶夫人本来是打算看一眼就回府的。她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方便跟几个年轻男孩子一起,但待她真见到了蓝、常二人,心里忽然就咯噔了一下。
常守洸她是知道的,与叶京华同榜的榜眼,常老将军的嫡孙,也算是如今朝中的红人。蓝煜家中世代都是宫廷近卫,听说在蓝氏后生里,就是这个蓝煜最得皇上青眼。
更关键的是,两人的长相都不错,一文一武,都是仪表堂堂的八尺男儿。
叶夫人心中陡然生出了危机感。
赵宝珠可是个男孩儿。虽是正经下了婚书聘礼娶到了他们家,但到底是没摆酒。若是女孩子嫁了就是嫁了,正经八抬大轿进了叶家的门,平日里在后院里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也见不着外男。可赵宝珠是个男孩子,还有官身,若是哪天看上了别的男孩儿,抬腿走了,她们也奈何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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