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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种你下朝别走[重生](39)

作者:芭蕉吃老虎 时间:2018-09-01 08:25:28 标签:重生 欢脱 年下 甜文 宫廷侯爵

  
  “唔,”我讶道,“这么快。往常不是再晚些才去吗?要不你们今儿别忙了,草案下月中拟出来就行,朕不催。”
  
  他瞥了一眼更漏,眉心微凝,似乎着实挣扎取舍了一番,最终对我一错眼:“这就得去,六部大人都等着。原本不急在这一时,但是我……前日收到魏先生密信,良州州府军恐怕有变,得赶紧回去。”
  
  我一惊,回身坐正:“怎么了?薛蒙不是州府军主将吗……你什么时候走?”
  
  他放下我的发冠,双手伸过来捋顺我的头发:“也就这几天,辛苦各位大人连白带夜赶一赶,初拟个纲要,细则还要劳烦卫大人、薛大人费心,这事毕竟是他们想来的。良州那头,也不怪薛蒙,他是叔几年前破格派下去的京官,本地州府军心里到底不愿买账……”
  
  “听说王军是你自己建的,州府军还是原来那些,”我从地上捞起郑无畏,“王军眼下都扑在边关了,不方便裁,州府军是被你冷落,心底积怨了吧?”
  
  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也不好说。兵将都是人,说能‘上下一心’、‘为国效死’,实难。有人想出关打仗,有人就只想混口军粮,成名成将的未必没有私心,野死苟活的身后可能拖家带口。逢此大变,都要重新想路子。”
  
  郑无畏记仇,翻过身来一通无影爪要挠良王殿下的脸,我按着老虎头:“行,那你去吧。良州现在没你亲军了,你明儿去找姜鲸和薛赏,让他们从羽林和缇骑中拨几个人给你。”
  
  他点头:“萧关我也带走。李明崇的调令叔发出去了吗?”
  
  “发了,”我一拍脑袋,起身去从书案上的折子堆里扒出一张纸来,“喏,吏部呈了名单来,要朕圈一个……怎么,你想让萧关接手?”
  
  他从盘子里夹了块肉,一面招呼郑无畏,一面道:“不,叔按规矩来就好。萧关跟我办军务。”
  
  “也好,”我提笔在名单里圈了个人,“你要真开口,我倒是不好办了。这次给你派个牙尖嘴利两面三刀的,不要李明崇那笨榔头,包管压得住场子。”
  
  郑无畏记吃不记打,又四爪并用朝人身上爬,嗷嗷叫着要求良王殿下陪它玩耍。良王一贯对这小畜生爱心无限,但奈何今日时间有限,无情地一把薅下虎皮膏药,起身道:“那……臣告退了。”
  
  我这心里又有些不畅快。说是要扛天,一时又想着不如躺倒睡大觉,让天塌下来砸死拉倒。反观满口“天下兴亡关我屁事”的皇侄,竟更任劳任怨些。





      第38章 初心
 
  任劳任怨的良王殿下东奔西走,接连两天没来陪我吃晚饭。
  
  都是一大早天蒙蒙亮时杵在门口,和伺候更衣洗漱的宫人们一道进来。宫人们很是惶恐,怀疑良王殿下是要抢他们饭碗。毕竟混到皇帝眼前干活,谁都不容易,不知是哪个极具危机意识的能人将情况反映到了太后那里。
  
  皇娘找到我,问我是不是故意刁难良王。
  
  我说那哪能啊,您没听说朕对良王多好吗。
  
  皇娘说那就好,吃了会儿茶水,又嘱咐道:“也不用太好。‘升米恩,斗米仇’,交了心,往后浓了淡了,是要斤斤计较的啊。”
  
  我打着哈哈道:“瞧您说的,这不是自家人吗。”
  
  皇娘从氤氲茶雾中抬头幽幽看了我一眼,慢条斯理道:“是不是真的一家人,内府司诏告也发过了。亲不亲的,皇儿知道就好。皇儿念过佛经,心中最是清明的。”
  
  话锋有异,我不敢多说,送走皇娘,出了一手心汗。
  
  晚间再见皇侄时,更觉得自己不是东西。一边让他和我一起扛天,一边还要他跟我做那种能把两家祖宗棺材板板都气翘之事。
  
  他口头上拐弯抹角地指摘我两句,也是无可厚非。
  
  “今日早朝时叔打盹了,”他跟郑无畏学得好一套步法,如影随形跟在我身后,“这些折子看完,叔明日早朝上再睡?”
  
  我任由他抽走手中朱笔:“唉,行行行,不看了。我送送你,正好走走消食儿。”
  
  他却一撩衣摆坐下来,端着我的药碗,不怕苦地抿了一口,递给我:“喝吧。草案拟完了,不出宫。”
  
  我接过药碗,一口闷了,笑道:“啧,今儿这药假了。不够苦。”
  
  他板板整整跪坐一旁,微微垂目,拾掇散落一地的奏本。腕骨嶙峋,袖底似有若无地,透出一阵寒香。就像是长风掀翻覆压青松的大雪,雪霰纷飞时席卷天地间的那股子冷气。千山渺无人迹,孤绝凛冽,竟又生机蓬勃。
  
  八成,是西阁里囤的衣服,前两年做的,那两年最流行这个味儿的熏香。我不由盯着他看,看他比几年前从容舒朗了些,又比多年后温和安定。只是眉眼间有股暗搓搓的轴劲儿,从小到大、得意失意、有我无我,两世两辈都没有变过。
  
  他大概察觉我在看他,又悄悄红了脸。
  
  我一下午的反思瞬间扔出去喂了狗,忍不住撩闲:“不出宫,去西阁?”
  
  他手上一顿,目光愈加低垂。
  
  我一把将他按倒:“脸皮真薄,你就不会说:‘我不,我要和你一起睡’?再说了,你去了隔壁,我自然也跟过去,你这里,瞎伤心个什么劲儿?”
  
  他仰面躺倒,头枕着案角,一时没缓过来,神情恍惚地攥住我戳在他心口的爪子:“十四……”
  
  “背后的伤,”我一只手擎着劲儿垫在他身底,“别碰着。”
  
  他仿佛得了赦,重拾了那晚夜闯朕的寝居的勇气,一把掀翻我,欺身压来。
  
  无人剪灯,烛光黯淡。重重纱幔里杂捻着的金银丝线闪闪烁烁,恍若水色幽黑的大湖洒满蟾光。湖波潋滟,在呼啸旷野的夜风中起起伏伏。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画楼”和“桂堂”不知作何想法,只朕这“逝波楼”怕是要去向祖宗告状,且从此再无颜藏圣贤书。
  
  良王殿下十分听话,秉承“不碰背后的伤”的原则,认认真真把自己的薄脸皮糊成“城墙皮”,将“一起睡”三个字贯行到了底。
  
  他甚至还想再贯行几天,意欲赖在京都,让大部队先往良州去,自个儿过两天乘快马去追。
  
  朝会上我察觉了他的这个企图。说实话心情有点复杂。
  
  一方面我松了口气——他始终没丧失恃宠而骄这个技能。另一方面又暗觉紧张——话说他的伤啥时候能好?
  
  “大部队”没能让朕心情复杂多久,下了朝就在逝波台外堵着。为首的是前几日殿上叫唤着要去打越王的好战分子,黑豆兄。
  
  这黑豆子缇骑出身,跟在赵朔麾下往北面走了一趟,随良王一起回的京。此番我让皇侄从缇骑羽林拨些人手带着,又让他摊上了机会。
  
  黑豆兄整个人似乎永远在热锅上蹦跳着、咋呼着、热火朝天着,只要掌勺的喝一声:“熟!”他就能立马炸开花给人嚼吧嚼吧吃喽。
  
  可惜“掌勺”的良王殿下对外永远不温不火,甚至有些冷淡。他不怎么领情地接过黑豆兄捧来的轻甲和裘袍,面无表情道:“知道了,你们城外等候。”
  
  皇侄平时的没表情,是“关我屁事”的没表情,而此刻的没表情,却是“关你屁事”的没表情。我连忙给黑豆兄使眼色:“你宫外等片刻,待良王与朕用过午膳,让大家伙也先用饭,好赶路。”
  
  一面又拉着良王往屋里去,心都操碎了:“不好随便晾着他们,这些人眼巴巴望着你,你一皱眉,他们就要发慌,猜你心思,你一言一行,要服众,还要让人安心。当然,过分亲近也不行,有些人不知进退,容易尾巴翘上天。不注意些,即使是皇帝,也得摊上事儿。你看那些大臣们,哪个不是……”
  
  他扶我落座,略一皱眉:“如此便好吗?”
  
  我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羞愧道:“……唉,或许不好。以绳墨衡曲直,以规矩断方圆,固然都比钻研人心简单得多,但人的事情嘛,不是木匠活能比拟的。”
  
  他仍皱着眉头,不置可否地放过了这个话题。
  
  不得不承认,我是有些怕他的。在揣摩和被揣摩心思这方面,身为皇帝,我自认为修行不低,但搁良王殿下身上时,总是不得要领。思及前生,大概是揣摩过了头的缘故。为免覆前车之辙,我拉着他道:“话虽如此,可你我之间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我不让你走,没别的意思,就是不舍得你走,召你回京,就是想你了,不许你回京,肯定是京都有吃小孩的大妖怪……”
  
  他端坐对面,看着我缓缓笑了起来,低眉顺目道:“那我不能听你的,我得来救你。”
  
  我见他笑得春花般明媚,一时也看呆了,不由恼羞成怒:“糊涂蛋!用得着你救?”
  
  他恍若未闻,伸筷子给我夹菜,又不置可否地掀过了一个话题。
  
  坐观朝堂几十年,我还真没遇见过第二个这样的人物。这时常八棍子抡不出一个屁、十头驴拽不回一只腿的性子,为臣为王实在是难为他,只有让他来当皇帝,才能大家伙儿都妥当。
  
  良王殿下就是不想让大家妥当,一顿饭硬是吃了小半个时辰。我送他到宫门口,见黑豆兄领士兵列队等候,冰天雪地的,一个个冻得嘎嘣脆。嘎嘣脆的黑豆兄仍然斗志昂扬,兴冲冲牵马整队,倒是不知何时赶过来的萧关,见了面只往良王殿下身侧一杵,情绪不高。
  
  我见虎牙兄弟一下一下地朝我身上瞥,关怀道:“怎么样,你的伤势如何了?”
  
  虎牙垂首道:“回陛下,已经无碍了。只是……”
  
  “宋非朕会让太医尽心,”我拍了拍他肩膀,“你放心吧。个把月就能回来了,是吧?”
  
  我看向皇侄,皇侄点了点头。
  
  一行人马浩浩荡荡,顺着宫墙间长长的甬道疾驰而去。午后天空铅云退散,跳出一轮金晃晃的太阳。逝波台下的清溪雪水融化,潺潺冲刷过磊磊白石。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
  
  冬天过去了。
  
  和煦的初春天气里,朕发扬古人伤春咏春之传统,写了一些诗。并命人将这些诗编写成集,送去天下最大的书斋印制发行,重点拓展流州市场,以有希望提升个人文化修养的富商大贾们为主要目标客户,曲线救国地捞钱。
  
  过了两个多月,卫裴从流州赶回来时手里也带了一本朕的诗集。
  
  我说:“爱卿,你喜欢直接跟朕说啊,朕把原稿给你,还从流州买,那价钱比其他地方翻了几番呢!”
  
  卫裴顶着一脸尘世风霜,说出话来却像个不谙世事的傻棒槌:“陛下,这是流州府尹送给臣的,不是臣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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