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舌[重生](27)
殿下不叫他看别的皇子,小福子自然怕太靠前惹了厌烦,特特排在了最后头。前头的小公给贵人纷纷端上了食盒,取出莲叶碧翠的碟子来, 里头摆着四块沁人心脾的点心,青青白白当真好颜色。果然叫厨娘仿出了太师府上的玉生香,看一眼都齿颊留香。
廖晓拂不敢看上首,总觉着师父和殿下瞪着自己呢,赶忙深呼一口气将食盒放下,行礼道:“奴才见过三皇子。这点心已由下人试过了,安心适口。”磕磕绊绊说完了话,小福子赶忙将玉碟垫上净帕端上来,再给三皇子呈上漱口的热茶一盏,赶忙立在后头站好不敢多言。总觉得殿下那头发散着一股凛冽之气,怪瘆人的,一时间廖晓拂也顾不上看什么苏大人了,更不敢乱动,等着跟侍从一起退下去。
“小公公可是眼熟?方才见过的吧?”三皇子呵呵一笑,用银筷夹住半块点心尝了,问道:“敢问小公公怎么称呼?”
廖晓拂正踮着脚歪脑袋去看苏大人呢,收回身子直了直答:“三皇子若有吩咐叫奴才小福子即可。”
“小福子?这是哪位教引大公给你取的吧?跟个猫儿狗儿似的。我问你的是名,难道小公公的娘亲没给取吗?”祁商强忍着厌腻,心里边儿别扭得要命,大皇兄可真会给自己找好差事,真有能耐要杀要绑的把这小公公逮住不就得了,害自己这顿饭都吃不踏实,要与一个阉人多话。
一想这乖顺的小公脏污着身子向太子求欢好,祁商就食不下咽,点心丢在一旁不愿多尝。
“奴才……奴才愚钝了,三皇子切勿怪罪,只是小福子的名起得随意,就叫廖小福,不是什么好名,只是好养而已。”廖晓拂动了动心思,庆幸当初师父眼光远。
“廖小福,呵,小福子,还真是听着好养。”三皇子冷眼瞥了一刹,抬眸就逮着廖晓拂滴溜溜的眼睛瞧苏青松那边,都瞧傻了似的,心道也这奴才就是看着干净,果真是个脏玩意儿。
祁谟这边却连用膳都腾起一股杀意,两根银筷子支棱在鱼糕中戳来戳去,恨不得将它碎尸万段了。三皇子与大皇子乃是一丘之貉,自己那小煞星杵在三哥身边像个奴才似的!
杀意之下太子竟忘了他本身就是个奴才,只是小奴才小奴才的自己叫着可行,根本看不得小福子低眉顺眼去伺候旁人。直到快将鱼糕戳成蜂窝筛子似的才被陈白霜几声轻咳提点了,顿时面上的杀气才从眸色中消散开。
“叫你那徒儿下去!没孤放话不准上前来。”廖晓拂在底下偷瞧苏青松那几眼从上首看得这叫清楚啊,嗬!祁谟咬牙切齿命道,一口将鱼糕咬得粉碎,牙根儿被银筷硌得生疼。小东西真是惯坏了,说过不准看皇子不准看皇子,孤还在上首坐着呢他看苏青松作甚!
陈白霜也正有此意,不为别的,就算是为了主子也得发话了。太子在旁边儿跟要吃人肉似的,凤眸流露凶相,到底是年轻气盛。遂下了玉阶与当首的公公耳语几下,命侍从快快撤了。
廖晓拂不知前殿起了这般大的风云,跟着人糊里糊涂撤了下来。那苏大人果真风姿勃发,一身朗朗正气呢,举手投足一派大家风范,说出的话自己都听不大懂。既是殿下伴读必定也饱读诗书,看来殿下看重他不是没道理的,真是、真是……真是羡煞旁人了。
两位皇子在太子前殿停留了两个时辰,酒足饭饱过后又闲谈了一通。大皇子看似好心假意担忧太子殿里伺候的下人不够用,便要赠与五弟几个看着好的使唤,言外之意是要往太子寝殿里塞同房丫鬟呢。祁谟顾左右而言他,悄不声儿地婉转回绝,别说是他根本没有行男女之事的心思,就是有也不能收大皇兄那里的丫头。焉知不是来做探子呢。
大皇子也不做多推让,似乎早已有了准备。自打上一个公公莫名溺水而亡之后他就猜这太子殿里变了天,如今一探究竟而来,殿中虽说冷清可当职的侍从皆手脚麻利,不看不该看的,不听不该听的,可见管事大公吓狠了功夫。既然太子不要,那他也就不自讨没趣儿,谢过后又约定月后围猎便带着三皇子甩袖而去。
待眼烦的人走净了,祁谟才发觉这顿膳吃得当真难受,堵在胃中好似不克化,一口浊气在心头。转而天色见晚,苏青松与太子进了书房,遣了下人,终于谈及了紧要正事。
“殿下这几日去益政院御前书议,可有何高见?”苏青松问道。他自小与祁谟甚熟,看似翰林言官实乃武将一名。那年小青松在几个年岁相当的男娃儿中被小太子选中,不为着别的,而是小太子好争好动,几个小娃娃在一起哪里顾得上挑文采,一个不盯着就滚做一团摔跤打闹去了。几个娃娃都被小太子打得不敢还手,不知是不是爹娘吩咐过,只有重阳候府苏青松一根斜筋,只记着爹爹自小教导他重阳候祖上皆忠烈,能死不能降,出门绝不能叫人欺负了!
等到苏青松的娘亲一品诰命夫人荣氏与赵皇后带着人找来,小太子的眼圈儿都叫苏青松打青了一边,吓得众人皆惧色下跪。而祁谟却跟没事儿人一般站起来掸了掸织金的锦缎,点了名儿叫这人来陪读当赔罪。故而太子直到现今还总有一套说辞,兵法辩不过时就将此事摆出来。
“能有什么高见?孤去无非是听,带着耳朵,不带着嘴。”祁谟顺手去摸指上的玉扳指,摸空了才记起那宝贝已经赏给廖晓拂了,心里又是一堵,“大皇兄早二年听政书议,孤倒是看出他的高见了。”
苏青松用手去拨那兰花,问道:“臣看大皇子这二年收心了许多,太子觉得呢?”
“他若收心就不会盯着粮运之事了。”祁谟断然回道。大昭粮仓一共六处,若是发兵或饥荒足以支撑几年。进来水患堪多,黎民叫苦连天。西番刚熄了战火但难免次日来犯,出兵务必粮草先行。六处粮仓已是开了两处,一面紧着将士军马一面紧着河岸之地。只是浩浩荡荡的皇粮发下去难免经几回手,其中油水可是算不清的。这国难之财就是如此盛行,实乃粮草为国之根本,牵一发动全身。
而粮仓的这个窟窿,就需要藩王来填补了。
苏青松点头道:“粮运的事暂且不是殿下能动的,可否另辟他法了?”
祁谟真想拿一块砚台扔过去,若他都能想到的事,不信苏青松思虑不出,这般聪慧不在自己之下的人物能叫小福子凝视半柱香,当真是先声夺人。他顿了一顿,转身问道:“你先说说孤让你办的事可办妥当了?”
“殿下还信不过臣那妹子吗?今日早早就将话递出来了,说皇太后亲口订下的日子,待酷暑熬过去,三月之后工部侍郎之女与户部侍中之女一同入宫。这下子可热闹了,皇上久久不添新人,大局已定之势怕是保不住了。臣斗胆一猜,能入了皇太后眼的女子恐怕不是池鱼,否则送进来岂不是要人家女儿性命?兴许入了后宫的金瑶池,两条锦鲤一跃龙门,不一定是蛟是蛇,恐怕要起风波了。
果然是苏青松啊,连这都算到了。祁谟冷笑,自己那祖母当真是毒凤凰,选得虽是母家俱在三品京官之下的女儿,但分宠争宠的本事都挂在眉梢上了。这正是后宫用人之道了,母家不尊贵的女子反而要用毒辣艳丽的,只因大户之女太过端庄,素来哪个君王都偏爱些狐媚子,大不了侍寝之后赏赐一碗药汤,留不住皇嗣即可。而忠门烈候之女一旦进宫必要高抬着位分,否则光是宫中资历较深的老嬷嬷都能将人治死了,还能做什么用?
“正是此意,到时候你我就看热闹好了,左右碍不着事。那户部的人可提拔提拔,叫你家父探一条路子送去岭南,将岭南的赋税与父母官栽培成自己的人手,切不可小看小小岭南的赋税之数。至于那工部侍中……你有何高见?”
“臣看……既然太子想动工部的主意,莫非是要从水利屯佃入手敲打粮草了?”苏青松云淡风轻地说道,朝祁谟笑得极为得意。
“唉,若不是你我交情颇深,孤真想将这玉墨砚台朝你眉间狠狠砸去。”祁谟转而笑道,将砚台又放回书案之上,“你都说出这样多了,那孤就说个你猜不出来的。那工部之女可有大用,但需先找一位御用画师来。“
苏青松瞧着太子摇扇的姿态,总觉得近来殿下换了个人似的,比起从前的不近人情更是多了一丝丝的人气儿,那薄如蝉翼的摇扇许久不曾用过了。“臣倒是猜不出寻画师的用意了,莫非那女子长得奇丑无比,需要画师描补画像方可侍寝?”
“啧,自然不是。”祁谟答道,“等人进了宫,再说不迟。”
“那臣就先谢过殿下。小妹一事乃是青松心头大患,还是殿下好计谋,有了太后扶持怕是不会出错。这份大恩臣记下,重阳候府愿尽力协助太子,至死方休。”苏青松忽而郑重道,轻轻朝祁谟一拜。自小他看着太子一日日走过坎坷,终于等来了复起这日。重阳候府上曾经两番从龙,这一回终于轮到他,轮到他苏青松不妄为英烈儿孙,光耀祖上。
祁谟赶忙将人扶起来,摆摆手道:“什么死不死的,这个字孤最不爱听,往后日子还长,你、我,还有与你我相关的许多人,都不会再随意叫人害了!”
“臣,谢太子恩!”
廖晓拂几个时辰前得了师父的令,早早跑回殿下寝殿里关上了门。方才师父来过一回,送了食盒点心和茶水,还说是太子叫递进来的,恐怕还要与苏大人书房一聚。小福子听了沮丧,抱着食盒傻愣愣呆了好久,忽而肚子一阵咕噜噜才记起自己没用过午膳。
那食盒还是殿下膳御用的呢,廖晓拂抽出一匣子来,上层食盒是暖暖的鱼饼子,下层入眼的是整整齐齐的玉生香。看着吃食也不知道哪一股子委屈劲儿,廖晓拂想着阿姐吃了鱼饼子,又捏起糕来一口一口咽下,遂又喝了许多茶水。这会儿子肚子是撑饱了,可……可他想解手。
跑出去万万不可,殿下回来必定生气。晌午已经惹了一回,总不能再犯。想着想着,廖晓拂想起巫山一片云的屏风后自己那张小榻,从塌子底下怯怯抽出来一个青瓷的夜壶。仿佛那是世间最看不得的羞耻玩意儿,廖晓拂连摸一把都觉得烫手。
可这……用还是不用?
作者有话要说: 陈白霜:就是你那义子不思进取,成日惦记着我的徒儿!吃我一拳!
王过福:就是你那徒儿爱慕太子,害殿下都、都吃胖了!吃我一掌!
第 30 章、第三十章
年中最难熬的热日子已然过去了, 这会儿子地热已去, 书房通往寝殿的石子小径多了几分清凉。祁谟别过苏青松自书房回去,沿途各处花卉争艳, 蝶莺纷飞, 叫人想不到得好看。
进了寝殿只有几个丫鬟在, 见了太子纷纷上前行礼。这几个丫鬟都不是近身伺候的,寻常活计使得却不能踏入寝室。祁谟寻了寻玉儿的影子, 没找着这丫头, 不晓得这丫头今日是怎得了竟然打晌午就没见过。罢了,直接回寝室找那小奴才算账。
“苏青松有何好看的……小小刁奴。”祁谟念着往寝室一望, 大门关得严丝合缝, 当下起了疑心。殿中既然无人这门关上作甚?遂快步走过去急拍了几下, 心里后怕寝殿的侍卫还是少了些。
“小福子可在?里面何人!”太子的寝室可容旁人儿戏,神神秘秘可有什么勾当!
方才廖晓拂堪堪挪了扇屏风挡住了门,还特特将门关住了。他低头看了看前褂,茶色的锦绣绸缎针脚极好, 只是还没绣上鸟呢。随着品级越高, 公公们的服侍也就越加花俏漂亮, 仿佛太监就是给贵人们长脸和开眼的玩意儿。像伺候皇上的幕公公就可不一般,那是二品宦官,戴红官帽,衣褂上头绣的可是鹤。再往下就是各宫掌事大公,像他师父那般的统统头戴靛蓝。身上刺绣的花样是孔雀翎,再往下各有不同。但只有这两阶的大公能穿长官靴, 卡着小腿处,盛气逼人,其余的公公只穿短沿的官靴,卡着脚腕子。若那公公的衣料刺着蝙蝠,那这就不是旁人能惹的了。那是专门儿给圣上出宫差遣用的,手里边儿都攥着人命呢。
小福子必然没有一件刺绣的官衣,穿的是单色葛布,多想这上面也绣点儿东西,哪怕是个八品鹌鹑也是好的。只是这暗纹镶花的布料比起从前来都难得,宫中规矩而已,贵人面前穿得不好惹人厌烦。立春穿蓝、立夏穿茶,秋冬穿灰蓝,这是是没品级的小太监四季的葛布箭衣了。
前褂裙面一撩开来,他又抖着手解了腰上的白玉钩黑带子,岔着腿,怎么也不敢再拽一拽。小肚子下边儿的鼓胀感酸瑟瑟地羞人,当真是憋得不行了……末了他狠了狠心,闭着眼将下裤褪了,余光满是自己雪白雪白的腿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