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舌[重生](35)
“孤不仅不要你的月俸,还要加倍赏下去,只是看你……敢不敢接了?”
“这、这……这怎么好接……”小福子支支吾吾道不出南北西东,局促地往回抽腕子。虽说他还没历练成师父那般大公,却早早化出了个人精的雏形,话里话外的事儿一点就透了。殿下这是要将污名坐实了啊!
“奴才不敢。”廖晓拂答,虽说对太子是有那种心思,可若真应了,怕是太子的恶名是洗不掉了。可是不应……终归又是有点儿想,哪怕被旁人贱骂,廖晓拂也是真的动心。
此刻小福子鼻尖冒汗,神情先耻又羞,这点子犹豫叫太子看了个明白。祁谟心中又喜又惊,喜得是小福子脑瓜子聪明,不必废话,惊得是他竟真动了心思想应,痴得够深也够傻。
“莫怕,孤不是叫你真委屈着,只是被你今日的话提点了。若太子一改往日之无能,太过精进,则令多心之人提前防范了,更是不好。不如将计就计,坐实了此事,叫旁人错以为孤不思进取,疏于防备,只待最终万箭齐发,一举拿下。”祁谟细细讲道,掰开揉碎说与他听,“这事也与青松提过了,实乃障眼之术。只是其中唯独叫你委屈了,这……容孤再想想罢。”
“殿、殿下,这……”廖晓拂嘀咕了一声,初次陈情如同献宝一般,急急抢了话,“若是对殿下大计有益,也是……嗯,也是好的。”
果真是想答应啊,这小东西现下还稚嫩,经不起诈呢。祁谟浑身喜得舒坦极了,放下他抓了许久的腕子,给廖晓拂留下个箍红的淡淡的印儿,像月老上一世系上的红线,这一世种下的情根。
“放心,孤不叫你白白委屈了。”太子的眸子总叫人看不出喜怒,倒是能看出廖晓拂那眼珠子含了水,心中欢喜得紧。
廖晓拂自是相信太子不会用此事作弄他,心中却也有自己的主意。
今日一场天变叫他尝了苦头却也长了记性,真真知道了在宫中若是没势没利,哪怕是个贵人也折腾不过奴才去。可若是这人有了自己的能耐,哪怕是虚张声势也能救人救已。倘若自己有一日也能成了大公,兴许就能和苏大人一样,与殿下同行,于书房密谈,于朝堂共进退。
若是能做殿下的体己人,哪怕是先借着宠宦的名声也不是不行。
想着廖晓拂呼咻喘了口大气,忽地跪过来,后颈那一条嫩笋般的脊梁骨在单薄亵衣下微微凸起,一时也叫太子心动心慌。
“回殿下,奴才还想求一事,不知殿下能否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过500!撒花!我们的太子终于向涉世未深的小福子伸出了邪恶的手手!嗷嗷嗷!豆酱一边写一边发出姨母般慈爱的笑声。
陈白霜:拂儿,昨夜守卫听到寝室中有些异动,可是太子将你如何了?师父给你做主。
廖晓拂:啊?没有啊,殿下未曾欺负过我。
陈白霜:嗯,那便好,放心了。
廖晓拂:不过殿下说让我在他脸上啄一小口,师父,什么叫啄一小口啊?
陈白霜:老子的清风明月刀呢!!!!!!!!
第 38 章、第三十八章
廖晓拂向来是个容易知足的小人儿, 得了夸知道磕头谢恩, 领了赏也知道分一分,样貌占尽了便宜, 侍卫大哥都拿他当个不吃独食的小弟。再是小嘴儿也甜, 会说好话哄人, 整天姐姐嬷嬷叫着,丫头婆子们也没觉他恃宠而骄过。这样会做人, 上头又有个陈大公压阵, 故而小福子在太子殿里过得是欢喜无忧,甚少向殿下求过什么。
祁谟没想到的是他这一求, 就求了个大的。
“奴才廖小福斗胆, 向太子求首领太监一职, 同八品使监。正如殿下所言,如若宠宦还是个做杂役的小公,没得品级,想必大有可疑。莫说旁人了, 怕是奴才都觉得这戏不真。小福子惭愧, 这官职要得高了, 师父那般的大公也只是个四品,伺候皇上的幕公公和伺候皇太后的刘公公才破格赏了正二品的品级。若要小福子自己爬上来,恐怕还需个十年八载才有个首领太监当当。正如殿下所想,公公之间确实层层节制,一级压制着一级,故而提小福子的品级实乃上策。”
廖晓拂本是个服侍主子的小太监, 和众多没品级的小公同样,从事的劳作也就是些下层扫殿的杂役。若是他一直跟着师父在钟鼓司,就是干那些最末一等的活计,或跟着陈大公身后拿扇持麝尾,端茶递个水,伺候他师父而已。看着都差不多,实乃名目繁多,小公们自然明白什么品级的人能惹,什么品级的人得让道儿。
“你这一开口就要品级,真叫孤刮目相看啊。”祁谟哀叹这小东西当真与他相克,是自己这一世的煞星。重活一次千防着万防着,不想他走八千岁的老路,谁知人家的命根本不愿让主子做主,拐着弯儿地就绕回来了,精得令人咂舌。
只是这一世的命是廖晓拂自己个儿选的,给太子做了宠宦。不再是受大皇子逼迫的娈臣了。
但总归也没差到哪里去,祁谟原也当自己与大皇兄不同,就算再想如何也绷得住。时至今日,怕是要自恼了。
廖晓拂双目闪眨,心里头也是不安,怕自己这一口吃得太大,咽不进肚子里去。
半晌太子开口道:“要品级也不是不可,毕竟你我以君臣相待。但当真是这个缘由?”祁谟打量着问道,用扇敲打了一下小福子的天灵盖儿,惹得人将脖子一缩,问:“不说实话,太子可不给你升官发财加俸禄。”
“这……这……殿下怎知我没说实话呢?”廖晓拂面上强颜欢笑,只是多了几分困顿和犹豫,又说:“要不师父总说殿下英明呢,把奴才看得透透的了,果真是……英明神武,不怒自威,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祁谟伸手将廖晓拂的唇瓣一捏,将这通胡夸给停了,笑瞟了一眼,道:“得了,夸你主子的机会往后多得是,别打岔。再不招明日就在你这好看的小脸儿上画个大大的王八,让你顶着王八扫殿去。”
“我说,我说,我说就是了!殿下别给奴才画王八,好殿下,奴才再不敢瞒着了!”小福子的嘴被殿下搓捻,心乱异常,赶忙谄媚讨饶起来,殊不知一切被太子的坏心眼儿算准了,牵着鼻子问一句答一句,“今日小福子糟了难,才知道宫中行走处处藏着危机,稍不留神就掉进坑里去。但奴才不傻,缺得是历练,往后必定长了记性。小福子不愿就此认命,心里头不甘,虽说早就是个阉人了,也想着当个有用的阉人。殿下心疼奴才,小福子记在心里永世不忘。可下人毕竟是个下人,不可能永世被殿下护在殿中,拴在跟前。这事逃过了今日,往后还有二回、三回,不敢劳烦殿下特特折回来救奴才小命。小福子有心,想有个拿得出排面儿的官职行走宫中,通通各宫的路子。若再遇上险事,想必旁人看在这品级的面儿上也不敢随意打杀奴才……若有了品级,我说话也有分量,能助自己脱困,也可谨慎着救些不相干的人……今日若奴才的品级在那几位小公之上,也不至于叫他们欺压了六哥。”
“真的?”太子不放过这作妖的小奴才,步步紧逼。
“真的,都说干净了,再不敢瞒着!殿下别给奴才画王八,求殿下开恩,太没脸了……”廖晓拂缩着脖子给祁谟闷头作揖,仿佛耳根子旁响着阵阵哄笑,一声高过一声。
祁谟森然转过冷脸,憋得脸皮子都发酸了,为了跟廖晓拂扮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怒相实在辛苦,一不留神就笑一瞬,这煞星快把他身为天子的威严煞尽了。
“好了好了,起来吧,廖公公这张嘴啊,恐怕宫中当属一二,孤看着往后必成大器。”祁谟唤他起身,不敢再欺负狠了。那颗泪痣好似钉在了心口处,就怕他跟上一世那样眼泪忽闪着往下掉,怪怜人的。
“小福子谢殿下不画王八之恩!奴才必定尽好宠宦的本分,绝不叫旁人看出错处来。”
好容易不想闹了,祁谟又被勾出火来,漾着笑问道:“别应得太快,你可知道何为宠宦的本分?”
今夜殿下不知怎得了,总问些刁钻古怪的难处,廖晓拂自然不是对手,败下阵来,低着头道:“这些……奴才也是略知一二的……往常在宫里见着过,描眉点唇的,穿戴也比寻常小公讲究许多……还戴着金钏子……”说着便说不下去了。宫里偶有这种小公现身,走了这条道儿也就不拘着了,不干立牌坊的自白事儿。有时是郡王或侯爷进宫带进来的,更有甚者则是给大公做了小情儿的,被大公好吃好喝养着,也不与旁人多说话。
但廖晓拂可是头一份儿出自太子殿里的,想想就将自己惊着了。
“那你可拿得出宦官做派来?”太子又问道,倚着软枕,一副睡眼惺忪之态。
小福子的思绪打了个转儿,应道:“若只在外头,我倒是可以去求求六哥……六哥他,学起来可像了,想来可以学的。”
“那都是做戏给旁人看,若是在外头孤与你这样,你也得接着了。”
廖晓拂听得没头没脑的,身子忽而一歪便与太子侧卧在一处,脸与殿下胸口相贴。顿时章法大乱,手脚缩成了一团。
“殿下!”这一回真叫廖晓拂的气息不稳了,差点儿就要厥过去。这、这是大不敬啊!
“莫怕,莫怕,孤逗你呢,叫你熟悉熟悉。”祁谟怎会舍得将他如何了?他还心疼孩子没长大呢,虽说自己与大皇兄的心思是有几分相同,可相同的作孽的事儿却办不出来,也就是想将他小小的身子拢个满怀来暖一暖。
小福子口中两排小牙咬住唇壁,竭尽苦力地忍着不颤,也不知太子要做甚,等了一会儿,好似什么都没做,心口却一突一突地往外撞着,身子却难受。
他这手脚怎么这样小啊?祁谟平日最见不得朝臣史官一派假正经的,现下自己装得跟柳下惠一般,高而笔直的鼻梁埋进廖晓拂的颈勾处,发力去吸,嘶哑低沉问道:“廖公公这脖子上扑了什么香?恐怕是真有心给孤当宠宦呢?”
小福子怕痒,欲躲一躲。怕是太子身上龙气过盛,自己这身子又架不住殿下的火气,堪堪答道:“这是……都是姐姐们赏的。奴才怕浪费了,扑着玩儿的。殿下别闻了,这香……不好。”
“香不好你扑上做甚?莫非……真想叫孤对你上心?”
登时惊得小福子快要啐血了,太子把头脸埋在自己脖子里也不知是不是要咬人了。眼珠子狂乱地转动,看哪儿都不好,皆热得羞人,干脆闭上了。他想将殿下扳开又舍不得这点子温存,正当进退两难时分,只听见两人体间迥然一声响,苦兮兮地划破了此刻的局。
“廖公公怎得饿了?”祁谟笑问,闻了个餍足,“晚膳没吃?”
廖晓拂气喘吁吁地睁了眼,只觉得自己没皮没脸了,不仅叫殿下闻了香,还听见肚子里打雷。
“吃过,可奴才兴许是……吃少了。”
煞星啊!祁谟心底叫着,亲自下了床榻,赤脚将食盒拎了过来,头一次伺候起旁人。
“奴才下去用就好,不可在殿下的地方没规矩。”小福子只觉得这床被褥多看一眼都灼人,太子却把食盒都摆开了,粥食点心果真凉得透透的,色香全无。
“莫要再折腾了,就当陪着孤也用些。”
祁谟把食盒里的吃食一样样地摆开,从头层的酸梅子干、油浸雪菜丝,到夹层中的几碟子点心,其中就有小福子颇爱的白面银丝卷子和玉米面的金丝红枣勃勃。最末层才是小碗二米粥,两碗皆熬得烂烂的,面儿上躺着一层金黄色的粥皮,可见下米之多。虽说都是寻常粗粮小菜,却也是厨娘挑着做的,夜间冷着吃也好克化。
但凡主子甚少有冷着吃的时候,小厨房大多不全熄灶,过夜也留着一枚灶眼。若是主子想吃,伺候的下人再捧回去给温热温热。
廖晓拂摸了一把食盒,问:“要不叫奴才拿去给热热吧,殿下有胃症。”
“无妨,不碍大事。”祁谟也不做样子,叼住银丝卷子就是一口。
见殿下持起那正黄底描龙纹的粥碗喝得毫不含糊,可见是真饿了吧。见此廖晓拂便不多拦着了。双手捧住那只下人用的青白色粥碗,他伸出舌尖儿舔了两口,米香散尽,徒留软糯,粘稠平淡。廖晓拂寻思道,这大抵是自己有生以来,喝过的最好的一碗冷粥了。
“走水啦!走水啦!走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