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舌[重生](47)
赶巧了,廖晓拂回途又遇上了苏答应。只是今日不比往日,侍寝后的小主当真是鲤鱼跃过龙门去,穿得用得无一不是好的,就连丫鬟乐心都鸡犬升天,再不是那日受苦受冻的二人。苏妤雅也不为别的,瞧着廖晓拂就一小福,还当是廖公公将画像送进去了,对她有了大恩,瞬而褪下手腕上新得的和田玉镯子就叫乐心忙不迭送过来。
乐心这丫鬟素来贪恋钱财,也无其他,就是总不舍得小主那点儿银两发散出去。可如今小主是得宠了,自己面上有光,再加上怎么也是小福子搭了把手。吃过一回亏总不能再吃二回,故而谦恭了几分,怎么也要廖公公接下来。
廖晓拂有过上回的教训,再加上被师父敲打过,当着侍卫也就不多推辞,收了又说了几句给你家小主请安、苏答应是个有福气的应承之言,戌时一刻才回了太子殿。
祁谟早与苏青松定好了时辰,出了太合宫直接回来就进书房去。重活至今祁谟还未与苏雪碰过面,事事皆由青松代为传话。
苏雪会算八字命盘是上一世就知道的,那是他已封了惠王,身为惠王妃苏雪自然看过太子的八字。只是那年二人皆命不由己,苏雪只从只字片语中断出了自己劫数难逃的命。太子实乃孤煞之命,少不得志又赶不上运,并非是好命格。特别是这时辰不好,若太子早生一刻则是旺妻命,但偏偏等他落地之时就成了克妻命。如此可见凡嫁于太子的女子大多命数不好,或膝下无子或死于非命。谁想这一断就叫苏雪断着了,当真是膝下无子、死于非命。
祁谟知道自己不善作假,许多缘由若是自己来说太过于惺惺作态,而善用人之道就是叫旁人说了自己要说的话,这才想出叫苏雪出面。这丫头既然懂命批就难不住,哪怕太长寺少卿过问也不惧。父皇上一世用迎娶惠王妃的法子弃了他,这一世必定要用郡主了。既然圣意难却,干脆使一招借力使力,叫苏雪丫头顺着圣意来说,想必武贵妃也不敢拿她怎样。
而皇上最忌惮什么?最忌惮给太子添得力的助力。那位郡主上一世与祁谟有一面之缘,只不过后来指给了大皇子。大皇子看不起郡主样貌和身份遂而将大婚一拖再拖,郡主的人马刚到胤城就病下了,其中缘故不必多想。苏雪如今断言郡主乃婚后大富大贵之人,叫皇上先疑心自己,再疑心旁人,三番疑心之下必将这念头断了。不仅如此,还能叫皇上厌了武贵妃,只怕当她是心思太过而差点儿误了大事。
此招下去,恐怕武贵妃更是口含黄连。费尽心力安排一通却叫苏雪撇清了,太子连面儿都不用露。而她那大皇子更无缘迎娶番邦郡主,得不着这助力,面子和里子都没占着好处,今晚惊麟宫恐怕有得闹呢。
待与苏青松细细商酌一番后续,祁谟送人出前殿,正巧见小福子拎着食盒站在雪中,看那样子是要往书房走。
“殿下?”廖晓拂自然是要去送食盒的。太子与苏大人密谈不叫人伺候,茶水点心都只能送至书房外再扣门。这规矩自来无人敢破,可廖晓拂心里头不安稳,总觉得殿下的胃症就是被这样骄纵出来的,大罗神仙也没拦住廖公公头一次使权,叫婆婆按例准备几样殿下平日爱吃的小菜,荤素各做四碟愣是凑出了一提食盒。
沉沉甸甸的,当真是太子舌头。
众人皆知廖公公往日受宠,劝也无法,眼瞧着小人儿一个,拎着大大的四方食盒大模大样朝书房去了。
“过来,外头寒气重。方才你都做些什么?”祁谟问道。明明分开将将不过几个时辰,却三番五次总将人惦记起来,怕他在殿中憋闷了或跑出去,又怕他带着的侍卫不够。若不是青松执意密谈必将那小东西拎进书房看在眼皮子底下,现下见着了祁谟就过问起来,竟不察觉自己何时变得这般霸道。
“奴才回了钟鼓司,师哥正是用银钱的时候。”廖晓拂答,尽着本分给太子将食盒摆开,端出一碧波涟漪半透明的小碗,伶俐说道:“殿下尝尝这个,这个好,婆婆刚磨出来的甜杏仁制成杏仁羹。奴才试菜时只觉得跟挖白玉豆腐一般,入口即化。婆婆说甜杏仁有顺气补血的好处,制成杏仁羹来吃就不怕燥火了,正是润肺的好物。”
祁谟似笑非笑,看他一脸认真样,像哄着幼孩似的,眼神也极其温和了,问道:“故而就赶忙给孤送来了?近来你面上总不精神,心思都用在哪儿了?”
廖晓拂不敢痴心妄想,更不敢说自己是为郡主一事悲戚不已,脑子灵光乍现寻了个自以为合情合理的缘由,便答:“小福子是多虑了,明日即是腊月初四,是殿下生辰。不知以往每一年殿下在何处过,也不知该给殿下准备些什么。”
“就想问孤这个?”祁谟也不驳他,看他鼻尖儿湿润着一点水,兴许是落上雪片化开的。每日每夜心思用得过盛也就对着这个人能放下算计,不设防地跟他亲近。
廖晓拂不知自己的心思已经被言谈举止中深深的眷恋出卖,还当真了,点头应道:“嗯,奴才近来就想这个呢。”
“好啊,那就劳烦廖公公亲自持勺喂孤一口,孤若尝着好就如你所愿,全数和你说了。”祁谟脸上诚意满满,百般恳切。只看廖晓拂拿着长柄小勺的胳膊一顿,险些将银勺掉落,无措急急望回太子,眸子中盛满殿下。
廖晓拂不敢和太子嬉闹,尖下巴磕儿绷紧吞咽一下,从微微上凸的喉结滑过,小声道:“殿下莫、莫要戏弄奴才了,这……这里还有些别的吃食,要不先……”
太子俊朗的面庞流淌过一丝得意神采,啧了一声,反客为主将小福子摁坐下了,心满意足看他在太师椅上如坐针毡,一时忍不住俯下身来,双手握住太师椅的檀木椅背将人困在怀中,淡淡一笑过后竟真将湿润的双唇微张,就等着小福子喂他一口好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开始设置随即防盗章节,还请小可爱们谅解,盗文猖獗,防不胜防啊!
多年后太子登基,当了皇上的祁谟任泪水纵横于面庞。
文武百官:皇上是受过大苦的人,必定是感触颇多,触景伤情!
新皇祁谟:终于……终于手里有能挪动的银两了!买买买!
第 51 章、第五十一章
太子本就比他高出许多, 这一下将他困在双臂怀笼之间, 廖晓拂是起不来也溜不掉了。魂牵梦萦的面孔笑意盈盈地压下来,近到廖晓拂的小身板儿快要扛不住这股势, 被逼得直直靠后躲。
“殿下……我得去浇水, 嗯……师父方才唤我给草木浇水, 殿下容奴才先退下吧。”廖晓拂不知是否因着二人身子有异,明明同为男子, 怎得就在气势上差这样多?太子鼻息呼出的热气再近, 二人之间就隔着一只碧水涟漪的通透玉碗。
“寒冬浇水?陈大公是想冻死我太子殿里的草木吗?如此居心叵测,就该由他徒儿亲自陪个罪。”祁谟又俯压低些, 小福子的鼻尖躲向哪处他就追到哪处, 一而再三被他脖根扑着的香粉撩拨得心猿意马, 一时乐不思蜀,又道:“你就不问问主子何时迎娶西番郡主?孤问问你,太子若要大婚可要提前准备什么?”
廖晓拂持勺的小手不禁一抖像受了委屈,赶紧将脸垂下, 只因不争气的眼眶怕是又要湿气氤氲, 八品的官帽随着细细的颈子点了几下, 呐呐道:“……是奴才大意了,没往那处想过。殿下大婚……要什么、置什么,只管吩咐就是,小福子一应都给殿下办妥帖了。”
原先祁谟不愿说是不想他忧心过盛,小福子心思多,没稳当的事告诉他恐怕要多想。但见他眼圈儿红如小兔儿一只, 蔫头耷脑还要强逞无碍,着实是掐着太子的心又拧了一把,酸疼酸疼不在话下。
可这欲啜欲泣的神色实乃好看呢,眼尾勾着一汪清水,转悠转悠的,叫太子起了坏心思,暗道再欺负一把就收手。“廖公公若是不想主子成亲就轻啄一口,兴许你这一口下去太子就改变心思不娶了呢。”
廖晓拂自是不信,只当太子拿他嬉闹,左右摇头不肯。祁谟又哄着说道:“你看,孤何时骗过你?若是你不愿,抬起脸来叫孤轻啄一口也是同样。”
叫太子轻啄一口?廖晓拂不愿承认心中当即是乐意的,怕是自己太过喜欢太子了,虽不敢以下犯上,但叫太子摆弄一番……这、这也当是宠宦尽本分吧。廖晓拂心中仿若天人交战,既不想叫太子看轻了自己,又按耐不住煽风点火的心思,毕竟他就是这般喜欢着殿下呢。故而没多会儿便点头称是,算是应了太子的轻佻。
祁谟禁不住赞叹自己聪慧,八千岁如今还未长成,趁着人还懵懂能多讨些好处就讨些,等面前的小人儿再长两岁,啧啧,怕是只有他拿捏自己的时候了。故而不带一丝犹豫地扳住小福子耷拉的小脸,拇指在那小下巴尖儿上摸来摸去,手感极佳,寻思着这第一口落在何处才不吓着他。
廖晓拂自来只与陈鸳如此亲近过,但太子手上的力道犹如一坛好酒桃花醉,浅尝觉得美,后劲儿却颇大,仿佛将他烫熟了,粉薄薄的眼皮子竟一时支撑不住只想合上,呼吸声愈浅,心跳如鼓如雷愈清明。
只见小福子的眼睑一合,眼皮上浅浅的褶弧更是好看了,像揉了胭脂面进去,眉色淡淡唇色殷殷,还不自察地微颤,此时不下口更待何时?祁谟揽着怀中妙人,二人越贴越亲近,又攥住他一只细细的腕子扣到腰谷上,以备这口真贴上去将人惊得逃不开,好叫他仔细尝一尝廖晓拂唇口的好滋味……
如此,甚好。
“禀太子!圣上口谕已至崇坤殿,今皇三子年已弱冠二年,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相配。西番郡主虽非大昭女子却待宇闺中,难得为民请命来此和亲,与皇三子实乃天设地造,命定婚配佳人。特将和亲郡主许配皇三子为正王妃,故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史同操办礼仪,择良辰完婚!不必谢恩!”看着自己徒儿被虎狼太子揽在怀中毫无防备,小小胳膊都被猛浪扳到身后压住了,陈白霜一边庆幸自己来得及时,一边几乎要将牙根儿磨碎了。
祁谟欲进佳境忽而被陈大公一诈,登时松了手劲儿。而廖晓拂更是没脸,蹿得比野兔儿还快,一下躲到太子身后去假意惺惺地低头伺候用膳。心中只盼师父饶了这一回,就当他是喜欢太子太过,鬼迷心窍,被情迷糊涂了。
“诶?”小福子双手揉着小耳垂儿,窘迫地不知将手摆放何处,忽而反应过来,小心翼翼问道:“师父方才说的可是皇上口谕?怎么不是殿下?是三皇子要迎娶郡主?”
造孽啊!祁谟抹脸重叹,哀怨地瞪向太子殿掌事大公。陈白霜也不含糊,恭谨拱手而道:“是呢,奴才给太子道喜,这一遭算是躲过去了!”
祁谟见陈大公笑意中隐藏极深的你奈我何之状,闭了闭眼,挥手道:“孤知道了,下去领赏!”这样的喜事本该合宫上下各赏三月的俸禄,话也都到嘴边儿了,可祁谟想了想殿中可以挪动的银钱,十分没脸地又住口了。
廖晓拂脸上还懵懵的,精明如他只用片刻就想通了关窍,怕是太子早已筹谋出对策只是不提,那方才说什么轻啄一口就不娶妻的……岂不是、岂不是轻薄无赖之举!一时愤愤难当,气得只想咬太子的拇指磨磨尖牙。
大事初定,三日内遍宫皆知皇三子欲娶郡主为正妻,一时哗然。三皇子祁商乃是冯贵人所出,母家远在栗州,这等亲事万不该轮着他。冯贵人多年被武贵妃压制,初得宠之时还念着贵妃娘娘的好处。但人心难测,数十年命运不能左右反而听任旁人使唤自己的孩儿,几次下来冯贵人再是听话也意难平了。
而这等大婚一时落在皇三子头上,惊麟宫的主子脸上不好看了。冯贵人在贵妃跟前伺候只能战战兢兢越发小心,听武贵妃时而冷嘲时而热讽,仿佛三皇子怎么也般配不上似的。冯贵人心中一时气闷,可圣上的口谕已接,再怎样也是自己孩儿占了头筹,故而出了惊麟宫难掩喜不胜收之态,眉梢不挑也自弯。
武贵妃这口黄连咽得嗓子眼儿生疼,但自己好歹掌管凤印,不能叫人寻着差错,该做的样子一概不能少,好比自赏巴掌打落牙还要和血吞下去,心头再是难以解恨也必须叫人送去赏礼。一抬一抬的宝物绕了皇宫大半圈儿才进了崇坤殿的正门,光是唱礼单子的小公公就有四位,好不热闹。
而这出有多热闹,就该猜着武贵妃及大皇子祁顾心里头有多悔恨。祁谟只管在宫中看戏,时时逗小福子一笑,连太子殿的大门都不出,且看冯贵人一时得意。总归这郡主的福气是落不到三皇子头上。
宫人自来墙头草,见风使舵的本事一等一。武贵妃的礼折子刚唱完,各宫各殿的贺礼后脚就跟着到了,就连新封的安贵人和苏答应也没敢缺,一时贵气盈盈。冯贵人在宫中埋没了将近半辈子,也就是诞下皇子那年见过这般盛状,心里自然是美的。心里一美,赏回去的银钱也多,奴才们给主子送礼既沾了喜气又得着赏银,口里更是吉祥好句连番不换样儿地捧着,就差说三皇子来日继承大统千秋万代,直叫冯贵人心花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