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雀和九尾在做什么,这两个人脑子都坏了吗?”她退到白泽身边,在他力量的加持下逐步向外推进阵法。
她谴责道,话音刚落,菩提萝便发出一声轰鸣,参天树木在震荡中摇晃,枝叶狂舞,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了菩提萝的树干上。
被她评为‘脑子坏了’的其中一人——九尾从菩提萝的树干上急速落下,脊背撕裂的血长长一条,染红了古树粗糙斑驳的树皮。
但他来不及喘息,因为头顶上阴影笼罩,楚虞从天上冲下来又是一拳。
从龙箭落下后,他已经数不清自己挨了多少拳了。楚虞动作灵活、身法鬼魅、下手不留活路,路数和任雀有点像,比任雀更狠,以至于促如鼓点的进攻落下,连闪躲都捉襟见肘。
楚虞在逆光处落下,尾巴卷着菩提萝粗壮的枝干,荡起来后,他旋身垂眸,手里攥着一节尖锐的冰刺,照着九尾的眼睛就是一下。
杀伐尽在掌握的恐怖气势,楚虞的瞳立成色泽浑厚的菱形,一眨不眨地把九尾收入视线,动作决断狠辣。
他已经起了绝不动摇的杀心。
刺下的一瞬间,九尾突然张开了自己的尾巴。
九条银白的狐尾从他身后卷起,气势暴涨一倍,他紧急在空中转身,手掌一推,用巧劲使楚虞的动作方向发生偏转。
九道白光闪现,在楚虞身边飞速环绕,古朴的咒语从九尾口中念出,只一瞬,九道光芒化成九只狐狸,齐齐扎向楚虞。
那是比神器出鞘时更有压迫感的招数,是连任雀都要勉强抵抗的妖魂,楚虞却看都没看一眼。
他手臂迅猛一收,不知从何而来的梵音在九尾耳边炸开,苍老却崇高,有僧人念着低沉的梵语,让九尾浑身不适。
楚虞抓住了第一只狐狸,他脸色冷淡桀骜,手骨因过分用力而发白,几乎毫无迟疑地一收指节,狐狸便在他手里炸成冰花。
噗——
九尾眼前一眩,如灵魂被重击,吐出一口血。
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第九只。
楚虞揪着九尾的衣服,反手就是一拳,他借惯性把狐狸甩了出去,而后跟上,直到他们都落在一栋楼的尖顶。
长明盏在暴雨里摇荡,八角飞檐、九龙吻兽、楼前无匾。
正是无字楼。
九尾的尾巴从中间断开,萎靡毛发沾满血迹,他肋骨不知道断了几根,手中摸到屋顶琉璃瓦的碎块。他受刺激地咳了一下,正欲爬起,被一条珠光细腻的尾巴狠狠压在地上。
“呃——”
九尾痛呼一声。
楚虞居高临下地睨着九尾。
昔日只会睁着圆眼睛的鱼此刻倨傲冷肃,他的小裙子在打斗中挣开,眼下只赤着线条不太硬朗的上身。潮湿的卷发垂下,狭长的眼眯起,泛着深海霸主的弑杀和冷意,如俯视蝼蚁般高高在上。
怪异的是,他胸膛心脏处浮着一块银色图案,像两个手写的梵文,歪歪扭扭,颇为瘆人。
“为了任雀不惜做到这种程度,你也……”
啪——
漂亮的大尾巴毫不留情地一甩,楚虞啐了一声嘲弄,使了大力道,一尾巴呼在九尾脸上,把他扇懵了。
“直呼哥哥姓名,你也配?”楚虞环着肩膀,语调不太标准,但九尾还是听明白了。
他托着胳膊,手掌一翻,一道冰刃沉甸甸地落在他掌心。他捏着利器在手上转了两圈,锐利目光在九尾身上扫了一圈,似乎在寻找往哪捅更解气。
“杀了我,你和任雀就走不出西梵天了。”
九尾这次终于得空说了句完整的话,但楚虞不受他威胁,直到身后传来其他人的呼唤,楚虞才停住了即将落到九尾心头的刃。
“楚虞,别杀他。”
是任雀的声音。
楚虞方向一偏,把冰刃扎进了九尾的左肩膀上。
他甩了下尾巴,哀怨又不尽兴地转回去,在看到任雀的一刹那,眼睛一下子变得湿漉漉的。
然后,他猛地转身,尾巴因为兴奋又扇了半死不活的九尾一下,用力一扑,搂着任雀的腰嗷嗷哭。
远处,一只银鸟站在围栏的铁架上,监视着任雀的一举一动。
几分钟前,那只鸟落在高塔上,用年迈的男声与他对话:“我们来做笔交易吧,任雀。”
雨水凝结成的冰凌拍打在伞面上,任雀盘坐在地上,歪头怨恨地盯着那只凭空出现的鸟。
那是上头派给他的间谍,也是监管者的喉舌和眼线。
“这就是你们的诚意?”任雀一嗤,讽刺开口:“伏诛之阵,羲和九尾,还对一条年幼鱼下手,有廉耻吗?”
银鸟张开嘴,那发话的男人似乎哽了一下,好半天才道:“你管一条会龙弓的东西叫年幼鱼?”
“你管我!”任雀气势汹汹、理直气壮、一本正经地瞎说。
“……”银鸟少见到这么孩子气的任雀,先是讶异地扑腾着翅膀,而后总算找回自己地本职工作,继续同声传译:“带楚虞回浮世回廊。”
“少来命令我。”任雀曲起手指弹了下伞面,垂头,颇无赖地开口。
“任务完成后,前尘一笔勾销,怎么样?”男人话音缓慢。
良久,任雀才动心般抬起了头。
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戛然而止,大部分监管者甚至没有看清战场中心的主人公是谁,论坛上口耳相传着伏诛之阵和龙弓的盛景,还有九尾重伤的凄惨传言。整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三条金榜单前列的人员全部被下了保密令,西梵天的秩序迅速得到整顿,第二天就恢复正常状态。
当然,最直观的改变就是西梵天大街上还没排干净的水、菩提萝树干上那一块凄惨凹陷和加护医院里那一房间的患者。
白衣护士推着小药车穿过走廊,轻轻推开门,第一百零一次按捺心中震惊,看向病床上的人。
人间富贵花、人类界当红女明星、三条金榜单第三位——许羲嘉女士正躺在病床上,骂骂咧咧对看护的许和涛叫唤:“你会不会削苹果,女明星就要吃兔子苹果你知道吗?”
她骂完,一个红发男人便拿起了刀,三下五除二削了一盘兔子苹果,搁在许羲嘉面前。
任雀大人两位忠心耿耿的护法:雌黄先生和芸黄女士伤得不轻,不仅是外伤,更因为任雀被捅了一刀,被迫分担些伤痛,成为病房里膏药味最重的两位。
且雌黄打到一半被无良老板没收了兵器,赤手空拳就差把背后插的小旗子拿起来挥,战况比芸黄更惨烈。
布阵的几位也躺在一边,磕着瓜子唠嗑,顺便打趣彼此。
整个屋子里,最强的人也最倒霉——九尾大人横行榜首这么久,头一次被人家打断四根肋骨、捅穿了肩膀、捏爆血统技、挨了不知道多少拳、脸上还受了两鱼尾巴。但榜首毕竟是榜首,身残志坚,眼下正浑身缠着绷带,倚在床边看少女漫画读物。
“尾尾子好可怜,我们尾尾子都流血了呜呜呜。”一只披着红披风的白狐狸坐在板凳上,捂着眼睛小声啜泣,肩膀上还贴了块膏药。
“尾尾子好可怜,我们尾尾子居然被鱼揍了呜呜呜。”一只披着黄披风的白狐狸蹲在转椅上,捂着鼻子小声啜泣,脖子上多了道伤痕。
“闭嘴。”九尾皮笑肉不笑,冷声道。
至于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在顶楼特别病房吃葡萄。
窗明几净,鸟语花香,白被单涂着红十字,电视机上放着任雀最喜欢的八点档苦情栏目。女主角啜泣着跪在地上,手指紧紧攥住离去男人的衣角,歇斯底里地吼:“我为你打过胎坐过牢卖过房离过婚,你为什么还是不喜欢我!”
任雀目不转睛关注剧情,手上机械性地剥着葡萄皮,深紫色水果外衣落到盘子里,一条鱼鬼鬼祟祟蹭过来,在呜呜声里张开嘴。
西装革履的冷情男人转过身,声色俱厉道:“因为我不喜欢进门先迈左脚的女人!”
任雀愣了一下,恍然大悟地喃喃:“这思路,很别致啊……”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