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新娘没有表示出不悦,但也没有回应,像个木偶。
楚虞大概懂了——远征训练的法阵里,估计有像游戏世界里的配角人物,用于提供线索,触发任务和主线,不能随意交流,也没有太多情感表示。
穿着大喜服的人鱼思考一会,在“任雀”第三次问他是否入洞房的时候,乖巧地摇了摇头。紧接着,他摘下了“任雀”的凤冠。
凤冠繁琐沉重,难以想象“任雀”细长的颈项是如何撑住这股重量的,楚虞把凤冠抱在怀里,去书房找纸笔,板板正正展示自己的鱼扒文字。
【这不合适你,我送哥哥】
写完,楚虞哼着小曲,抱凤冠跑路,一开门,就见诡异的白雾在房外环绕,某些腐蚀性的液体从房梁掉下来,唢呐与宾客的宴欢声全部消失,身后传来瘆人冷语。
“相公,哥哥是谁?”
楚虞的尾巴尖挑起,慢慢回头,发现“任雀”的面色很冷,唇却红得吓人,如取了一抹晚霞,令人别不开眼。
“相公,哥哥是谁?”
“任雀”压低声线,隐隐有些怒意。
楚虞张了下嘴,他灵机一动,抄起书房桌案上的纸,用笔飞速画了一只丑了吧唧的小鸟。他眉开眼笑地拉着“任雀”的手,坐在床上,把画像贴在墙上,手舞足蹈,语速飞快。
“呜呜呜!”
既然你这么好奇,就让我给你讲讲,我对哥哥三见钟情的故事吧!
新婚第一天,早饭桌上只有新郎一个人。
楚虞盯着桌子上的菜,冒着热气,五菜一汤,全是大鱼大肉。八角饭厅挂着白布,不像有喜事,倒像吊丧过后。
他是天露鱼肚白时讲完故事的,大雾散去,熹微阳光攀上屋檐。被迫听了一晚上人鱼小调的“任雀”眼下泛着一层乌青,他眼睛红肿,听完楚虞的演讲,一气之下抓起那张画像,团成一团扔到地上,顺便把楚虞从床上踹了下去。
可怜兮兮的楚虞揉了揉尾巴,出门找吃的。
那是一个极大的宅邸,草木茂盛,厅内家具与摆件整洁如新,外屋却随处可见残垣。红白亮色绸布交映在正堂,喜字绣球与吊丧纸钱洒了一地,场景布置极度违和。
最重要的是,楚虞一路走来,没见到一个人。
过了一会,宅子总算有人敲门了。
楚虞飞奔过院子,迫不及待地打开门,本以为是什么珍贵客人,却见小鼠球穿着一身郎中行头,鬼鬼祟祟往院子里瞅。
“呜?”楚虞有一丝丝惊喜,又有一丝丝失望。
“小鱼,我可算找到你了。”
小鼠球像在躲什么鬼怪一般,额头漫着一层冷汗,他从门缝钻进去,迅速合上,背靠门板,扯着楚虞的喜服,语速超快道:
“你听我说,我发现这个世界有问题,我和许和涛出生在镇东边的药馆,一睁眼就死了三个病人,晚上来索命,要不是许和涛有羲和体质,我俩一晚上都活不下来。”
小鼠球满是后怕地朝院子里探头,看了半晌,像察觉到什么一般,猛地缩回来。
“小鱼,你家,有人吗?”
楚虞仔细想了想,诚实地点头。
“是同学还是……”小鼠球话还没说完,突然听一阵阴风扫过,身着大红喜服的“任雀”手里抱着凤冠,脸色苍白瘆人,手指宛如枯槁,正立在院子中央,阴恻恻地盯着楚虞。
小鼠球尖叫一声,吓得往楚虞怀里钻。
“呜呜!”楚虞却很开心,摸了摸小鼠球头上的毛,快乐解释。
是长得很像哥哥,又肯听我讲哥哥故事的好人!
第69章 龙弓
“所以,这又是谁创造的开放世界?”
任雀仰倒在皮转椅上,鞋跟抵着桌面,皮裤裁剪线条干净,他指着手里的远征方案计划书,朝窗边的白泽挑眉。
偌大观察室,几百块学员监控屏实时转播,任雀瞥了眼自己的设备,楚虞靠着院内大门,和远征世界里的“任雀”对视。
“据说是校长,玩了个开放世界多支线游戏,突发灵感。”白泽划着手中的平板,解释道。
“他还真是闲,一把年纪了学人家小年轻玩游戏。”任雀撇撇嘴,他看着楚虞的档案,题头有一行大字。
【已分配:龙龟水祸】
任雀扫了一眼楚虞分配到的任务档案,挑了下唇角。
“就算如此,为什么要搞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剧情配角?”任雀指着屏幕上那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考验学生吧。”白泽打了个呵欠,还没等说完,又听任雀问:“我上次让你找的书,有着落了吗?”
“找到了,你要看吗?我猜你看不懂。”白泽走过来,双手撑着桌子,拍了下任雀的鞋尖,语气嘲讽。
“说不定呢?”
任雀一笑。
白光一闪,一本书从虚空中落到任雀手里,他翻到人鱼版面,摊在任雀面前。“别说我没帮你。”
“谢了,条件你提。”任雀眯起眼睛,谢得诚恳。白泽家的拓本不如南若的旧,纸面很薄,颜色发白,墨印算是清晰。
页目上头是一条素描勾勒的人鱼,人鱼下是一段碑文的拓印,用的是人鱼族特有的文字。
乍一看,实在没什么特别的。
任雀的手指拂过纸面,梵鸟的摧邪渗透进纸页纤维,平平无奇的一触,任雀嘴角放平。
他在上面,感受到了白泽发动能力后留下的气息,虽然距离现在已经很远了,气息所剩无几。
“你能看懂人鱼语吗?”
任雀把那一页指给白泽,缓慢挑起眼眸,敏锐地盯着他,询问道。
白泽看了一眼,他略微一顿,眼瞳轻微收缩,而后又平静地转过头来。
“看不懂。”白泽回应。
任雀的眸子深邃了些,他盯着白泽,许久没回话。
“还有别的事吗?”白泽有些不耐烦。
“这上面说的是龙弓,图片里画着的,我猜,这东西说的是龙弓的来历。”任雀低头,他惬意而闲散地窝在椅子里,手臂弯曲的弧度撑着衣袖,露出骨节分明的手指,苍白有力。
任雀抬眼时,像鹰锁定猎物一般冷酷,笑意挂在嘴角。
“这样?”白泽背起手,站定了,看着任雀。
“我怀疑……不,我确定,楚虞有事瞒着我,所以我得尽快知道。”任雀合上书,从椅子里站起来,身体板直,视线扫过来。他一步迈出,一下用胳膊搂住白泽,挑着尾音道。
“白泽,说说看,你有什么猜测?”任雀凑近,神神秘秘开口,偏头直视着他。
“我没什么猜测。”白泽解释。
“真的?”任雀声音压低了许多,话音刚落,梵鸟的翅膀从他身后张开,厚重的银色羽翼将两人包裹起来,如密不透风的茧。
“我记得,我和楚虞在西梵天的时候,他和你独处过。”任雀淡淡道,仿佛没在与白泽交谈,话语却又直刺白泽的脊背。
白泽不动声色地咽了一下。
任雀挑起白泽的一丝头发,眼底出现一闪而过的金色。他缓慢开口:“我祈求消除他从南若死后到禁地的所有记忆,按理说你们素未谋面,那时的楚虞与你,难道有什么其他话题可聊吗?”
任雀微微一笑。
白泽眼瞳一缩,他的喉结小幅度一滚,浑身僵硬地盯着任雀。
“好朋友,这上面写的,给点提示呗?”
任雀抬起书,指着上面的文字,乖巧地歪着头。
白泽收了视线,垂落到那页上,小小的拓印体,文字扭曲奇怪,好在清晰。那一段段文字在他脑海中盘旋,与楚虞的脸慢慢重合。
“龙弓,是人鱼皇族血脉的血统技之一,以血为媒,只在直系中传承。”
白泽说完,他看到任雀的表情缓慢凝结。
梵鸟的翅膀猛然张开,如羽毛飘散,任雀的神色凝固,几秒后,他愣了一下,直盯着白泽。
“是么?”任雀的声音极低,带着一抹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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