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渊的尾巴简直摇曳如彩旗,说:“你终于回来了!”
陆听寒不自觉笑了,摸摸他的头:“这两天剧团怎么样?”
时渊:“呼噜呼噜。”
“睡得怎么样?”
时渊:“呼噜噜。”
应该是都还不错的意思。
陆听寒好不容易扒开黏人的时渊,摘下手套,挂起军装风衣,洗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时渊在沙发上等他,手上拿着《联盟军事通史》。
“你看了?”陆听寒有点意外。
“看了,没看懂。”时渊说。
“哪里没看懂?”
“哪里都没看懂。”
陆听寒:“……”
时渊问:“你现在要看么,还给你。”
“不看,”陆听寒说,“今天不想看。”
他坐上沙发,热水放松了紧绷的肌肉和神经,他难得放松一刻,坐得随性,懒散地往后靠去,右手搭在沙发背上。
时渊窝在他身边,盘起腿,靠着他的手臂。
陆听寒说:“时渊,讲点有趣的事情吧。”
“什么叫有趣的事?”时渊问,“我这两天都在工作。”
“没事,就讲你的工作。”
于是,时渊告诉他,程游文怎么为了他改剧本,让他同时出演柏树妖和救世神;他说演戏的刀原来是可伸缩的,刀身是塑料,他只要被沃尔夫冈捅了一刀,就要呜咽一声,安详地躺在地上装尸体;他说剧团很穷,到处都是广告,壮阳神油是他们最大的广告商,还有一位神秘的“伊莎贝拉”女士;他说他去收拾演出厅,偷偷敲了架子鼓,被吓得尾巴爆炸。
时渊搜肠刮肚地说了他的日常。他讲的时候很高兴,等讲完回味一下,又觉得琐碎得要死,平平无奇,乏善可陈,没有人会感兴趣。
很快他讲不出更多了,歪着脑袋卡壳了。
他说:“只有这些了,挺无聊的。”
陆听寒一直默默听着,闻言道:“不无聊。”
“真的吗?”时渊眼睛一亮,“我以为这些很平常。”
“是很平常。”陆听寒说,“但是我……我们就是为这样平常的日子而战的。”他揉了揉时渊的脑袋,“我喜欢你说的事情。”
时渊得到了夸赞,非常高兴。
他从不懂人类的观念,生死、美丑、善恶,他并不觉得有区别。可此时,他内心的某个角落像是被这句话戳了一下,麻麻痒痒的。
那感觉稍纵即逝,无法捕捉。
——他心想,说不定哪一天,自己就能理解人类了。
时渊呆了一会,倒是又想起一件事:“对了,下个月10号你有时间么?”
陆听寒问:“有什么事?”
“剧团要试演第一幕戏,门票是免费的,还可以拿到小礼物。”时渊说,“他们让我去找观众,我不认识其他人。”
陆听寒看了时渊几秒钟。他微仰着头,脖颈和喉结的线条一览无余,灰蓝色的眼中看不出可否。
时渊又问:“你会去吗?”他有些忐忑,“我知道你很忙,要是没时间就算了,我去想别的办法。”
陆听寒却说:“好,我会去的。”
接下来的半个月,时渊照常去排练。
有几个晚上陆听寒没回来,时渊早早上床,关了灯,听见远方传来怪物的尖叫。这声音只有他听得到,往往会持续到清晨,消失在朝霞中。
城中关于“感染高峰期”的流言一直没断过,时渊坐公交的时候,偶然能听见讨论。
很快到了试演的日子。时渊要比观众提前到场,但是陆听寒说,干脆一起去好了,方便。
时渊坐上陆听寒的车,纯黑轿车驶向加西亚大剧院。
直到他们看到剧院的大理石雕像了,时渊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是不是不该这样露面?”
“为什么不该?”陆听寒问。
“就是,你是上将……”
陆听寒:“你还找得到其他观众吗?”
“找不到。”时渊说。
陆听寒颔首道:“那也必须是我了。”说完下车,揽住时渊,大步走向剧院。
第17章 第一幕戏
上将一般都有军官的陪同, 公共场所更是如此,这次也不例外。陆听寒身边跟了两名军官,都能算时渊拉来的观众, 业绩直接翻三倍。
此时,还没到演出的时间,剧院门口空无一人。时渊转悠了一圈,带着陆听寒找到了秦落落。
秦落落正在杂物间外的走廊对抗一根拖把。拖把刚买来三天,质量实在不过关,拖把头都秃了,中间还几乎折断。她提溜着它, 厌恶地皱起精致的眉, 在找厂商的标志。
时渊喊了一声:“秦小姐。”
秦落落头也没抬:“你赶快帮我把夏舫叫过来,这可是他的杂活,我不要替他干。”
“我带观众来了。”时渊说。
“来得那么早?先去二楼找夏舫去, 让他登记一下信息。”秦落落扭头, 挂上标准的营业笑容, “这位先生怎么……”
她对上了陆听寒的眼眸。
秦落落:“……”她手中的拖把铿锵断作了两节, 彻底报废。
语言难以形容她的状态, 震惊疑惑不解困惑, 通通交融在一起,因为太过复杂, 面部肌肉无法表达, 她张大了嘴,表情好似名画《呐喊》。
秦落落.exe已失去响应。
时渊没注意秦落落宕机了, 他带着陆听寒上了二楼。
夏舫在的地方是办公区, 外人不准进入, 时渊只能一个人去找他。临走前, 他认真和陆听寒说:“我会帮你弄个假身份的。”
陆听寒说:“假身份?”
“说不定能骗过人呢。”时渊说,“我还是觉得,暴露你身份了不大好。”
陆听寒看了他两秒,也不知是不是时渊错觉,他在陆听寒眼中看出了几分……饶有兴趣?
陆听寒:“那就试试吧。”
时渊去找夏舫。
夏舫在整理今晚的观众名单,时渊和他说:“我带观众来了,要登记一下。”
夏舫惊喜抬头:“你竟然真的带人来了!我还和老程赌了五块钱,我说你肯定能带人,他说你不行,我待会就去找他要钱。来来来,观众他叫什么名儿啊?”
夏舫也不是第一天掉钱窟窿里,早上说剧团工资少、事情多,下午说不如陪男人,至于晚上,估计就是在酒吧泡着发展客户了——时渊早就习惯了他这一套流程,每天都得听一遍。
他打算给陆听寒编个假名,又没想好,隔了一会说:“他叫……额,额,叫陆听听。”
“路婷婷?”夏舫一愣,“我还以为……”他摇头,“算了,是哪个路字?道路的路?”
时渊想了一下:“陆听寒的那个陆。”
“你这是什么词汇量啊。”夏舫写了名字,抽出一张淡蓝色的票,“陆婷婷是吧,你把票给她,进演出厅的时候要验票的。”
“不止一个人。”时渊说,“还有两个他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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