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听寒:?
今天也不能理解时渊的脑回路,他得到了一只害羞的时渊。
第二天,陆听寒要出门的时候,时渊醒了。
时针刚刚指到六点,天色未亮,时渊打开卧室门,陆听寒已经站在门口了。
“你又要去前哨站了吗?”时渊问。
“不是,我要去主城。”陆听寒把军装外套披上,“要两三天才会回来。”
“出什么事情了?”
“开会,重新布置防线。”
陆听寒开门,时渊黏在了他的身后,说:“我送你到大门口吧。”
清晨气温低,光是呼吸都有白气飘起。时渊套着陆听寒的纯黑大衣——这大衣是被他的角划破的那一件,时渊把它占为己有,穿起来分外暖和。
他跟着陆听寒走到前院门口。
今天的雾气特别大,整座城市被白雾笼罩,路灯、窗户、楼宇通通被淹没,隔开几米就看不清人影了,就连路边的树都隐没进了苍白中。那种白色侵略性太强,是苍凉的,是刺骨的,叫人想起死人的嘴唇,若在其中独身前行,会觉得步入了另一个世界,无处逃脱。
雾里像是藏着怪物。
任何人都不会想走进这雾中的。
时渊说:“我再陪你往前走一走吧。”
陆听寒:“不用。”
时渊想,或许陆听寒已见过无数个这样的雾天了,所以不会害怕。他抱住他的腰:“那你要快点回来。”
“好。”陆听寒摸了摸他的脑袋,隔着白手套,手下感受不到发丝的微凉,但还是一如既往地细腻柔顺。他又说:“等雪见开了,我就回来了。”
时渊弯起眼睛笑。
他目送陆听寒离开。
陆听寒走向雾气深处,大步流星,没有回头。
时渊回去补了个觉,到了该去剧院的时间。
公交车晃晃悠悠向前,雾气还没散去,车开得特别慢,人们也特别沉默。
由于道路维修,公交车改变了线路,时渊提前了一个站下车。附近没有人,他在大雾的街头向前走,隐约看到了巨大的招牌:【新月报社】。
新月报社前天来剧团采访,说要出一期《殉道者》的专栏,把程游文给高兴坏了。
报社的门口有一个人影。
时渊走近了,才发现人影的诡异……它跌跌撞撞向时渊走了几步,时渊看清了他的面庞,那是一张中年男人的脸。
男人的背后满是藤蔓,正肆意挥舞,几条藤蔓的尖端是红色的,血顺着淌下。
时渊有些意外:“你好呀。”他想了想,补充道,“你不该出现在这里,这里是人类的城市,你是不是迷路了?”
男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时渊,浑浊眼睛是翠绿色的,里头花纹不断变化。
他的声音沙哑极了,像是几只野兽在同时嘶吼,说:“啊……原来您在这里啊。”
第22章 异动
时渊说:“我不认识你呀。”
男人的工牌上写着【石易】, 那是他的……那是他曾经的名字,他已不再是他。“石易”抽搐着,更多的藤蔓涌了出来, 攀上墙面,绞弯了路灯, 又往石板路下方延伸,把地面撑得崩裂。
一时之间, 时渊分不出它到底是人还是怪物。
它介乎二者之间, 有人类的语言, 却是怪物的思维——时渊很确定, 刚才它那句话是以怪物的身份对他说的。
在荒原时, 大部分怪物都是躲着时渊的,从不主动靠近,也绝无语言表达能力。
这种恰好在转化过程中、恰好半人半怪物的存在,时渊还是第一次见到。
时渊再次说:“我不认识你, 你认错人了。”他催促道, “你赶快出城吧, 不然被人类发现了他们会杀掉你的——你也别伤害人类, 他们都是很好的。”
男人定定地看着他, 上前几步, 和他面对面。
石易的体格本是中等的,感染后, 骨骼和肌肉都被强行拉长, 关节的连接处充满了植物纤维。现在他是时渊的两三倍高, 爆发出的藤蔓更是让它的体型膨胀了几倍, 像一座小山。
而这样一个怪物, 在时渊面前跪下来, 尽可能伏低身子,绿眼睛平视着他:“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没有地方属于我。”
时渊看着它。
在雾气中,他的皮肤更显得白而细腻了,五官和脖颈都是艺术品的线条。
“……我知道的。”他伸出手,抚去怪物眼下的血流,语气很轻,“我知道这种感觉的,肯定很孤独吧。”
藤蔓无休无止,翠绿覆盖了报社的五六层,开裂地面的每一寸都挤着根茎,眨眼间这里变成了微型的丛林。男人依旧跪着,利爪轻握住时渊的手腕,好让他的手停在面颊上。
虔诚如亲吻国王之手的骑士,狂热似谒见神明的信徒。
它说:“带我们征战吧,毁灭一切,这里会是我们新的家园。”
时渊说:“这是不对的啊,不能这么做。”他抽回了手,“对不起我挺笨的,还很胆小,很多事情都做不到,时薪只有6块钱,尾巴总是打结……我把别人的衣服全都弄烂了,花也养到枯萎了,可能一辈子都还不完钱,是个穷光蛋。”
对方明显被他说懵了,呆了几秒钟,嘶哑道:“怎么会只有6块钱呢。”
时渊也很难过:“你看吧。我不能实现你的愿望,我只想和我的人类待在一起。”
男人怔怔地看着他:“但您明明是……”
藤蔓缠绕上它的脸,覆盖了它的五官。
最后一抹神智消失了,话语变成了嘶吼,它痛苦地甩头,退后数步,再看向时渊的时候,神情已和其他怪物一模一样了——畏惧又不安。
它不敢靠近时渊,时渊又说:“你走吧,人类马上要来——”
“砰!”
枪声响起,怪物的前额爆出血花。大口径的手/枪把它爆头,紧接着又是数道枪声。藤蔓狂舞,似乎打到了几个来者,但很快萎靡下去。
它死了。
警笛声飞速靠近,时渊手上尚存猩红,那是他为它抚去的血泪。
“晚安哦。”他说。
……
时渊捧着一杯热茶,坐在病床上,慢慢喝着。
关教授推门进来:“血检报告出了,你没被感染,可以走了。”
“谢谢你。”时渊说。
他的上次血检也是关教授做的。
关教授叹了口气:“还好你没出什么事,不然我们怎么向上将交代——他在外拼搏,结果家属在城里被怪物攻击了,这是个人都没法接受。”
时渊说:“我不会出事的。”
“怎么不会呢?我听他们说了,那怪物差点就和你贴脸了。”关教授又是叹气,“至于那位刘主编就没那么幸运了,还在icu躺着呢。”
他向时渊解释道:“袭击你的人叫石易,他是27年里第4个在城里变异的深渊监视者。因为这件事,其他退役监视者的工作都被叫停了,准备进行评估,和进一步的观察。”
城市防卫队其实来得很快。监测中心发现了污染数值,从石易开始变异到他被击毙,总共过了6分钟,只有刘鸿正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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