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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相金骨(18)

作者:青霜照夜 时间:2018-02-07 12:44:06 标签:灵异神怪

  看到它猩红的血盆大口,陈潇终于无法忍耐,大叫一声用力推开它,反身用力砸着门环,想要躲进院中去。
  河狸气急败坏道:“郎君不惜女儿好颜色也罢,何故作此恶态?我本想让你舒舒服服地做个春梦,一命呜呼,也算怜惜你生得俊朗。既然你不识好歹,就别管我不留情了!”
  说罢,它便露出自己一对长牙,向陈潇扑来。
  陈潇下意识地用手臂一挡,手上忽然一空,似是把紧握在手中的荷包丢了出去。刹那之间,一道白影腾空而起,挡在他和河狸之间。
  从荷包上飞出的,是只形似白鹤的水禽。它体态修长,浑身雪白,有张尖尖的喙,和发辫一样垂在脑后的翎毛。陈潇叫不出它的名字,却知道自己一定认识它。
  是幼时从朝晖中飞过的惊鸿剪影么,还是俯首苦读时将第一枝梅花衔来寒窗的林中鹤友?
  白鸟没有管他的疑惑,而是急切又愤怒地扑向河狸,对它又抓又咬。它有一张尖喙,河狸亦有一对可咬碎乔木的长牙,一时战得旗鼓相当,羽绒横飞。
  可惜终究是河狸力气更大,它红着眼睛咬着白禽一起滚向荷塘,竟是要同归于尽。
  “雪客……”陈晓终于想起了那鸟儿的名字,喃喃念出声来。
  白鸟猛地抬起头来,深深望了他一眼,牟足力气啄向了河狸的眼睛。后者未曾防备,左眼顿时鲜血四溅,染红了花白的皮毛。它不敢再恋战,连忙扎进了荷塘,只留下一串水泡。
  那白鸟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折了一条长腿,羽毛也被啄得七零八落,伏在岸边一动不动,就像死了一样。陈潇没来由地心痛如绞,连忙走过去想看看它的伤势。
  鸟儿见他过来,下意识地伸过长颈想要蹭蹭他的手。陈潇问道:“之前惊走河狸的鸣声,是你罢?你为什么不出来见见我呢?”
  白鸟忽然嘶哑地鸣叫了一声,振翅飞起,拖着残败的羽翼掠水飞过荷塘,消失在藕花深处。


第67章
  陈潇收回空举的手,失魂落魄地顺着朱门滑坐在地,一时不知该哭该笑,只知望着面前一方水塘发呆。
  忽有一只手捡起摔落在地的荷包,递到他面前,略带责备道:“陈郎,我不是说过,这是个好物件么?你应当好好保管。”
  陈潇木然抬头,见是邀他共饮的白衣秀士。
  “郎君也在?这到底是梦非梦?”
  “我在你梦中。”白衣秀士笑道,“但对陈郎来说,这里真的是梦中所见么?”
  “不是梦,又是何处?”陈潇低声道,“我从没有来过这里,这是哪里?”
  白衣秀士道:“譬如庄周梦蝶,梦耶非耶,都在你一梦之中。既然我们有幸来了这里,不如就将一切看清楚罢。”
  他手中金刀倒转,插入门扉之内,轻轻一割,门内便传来锁链落地的声音。
  与此同时,有一扇门也在陈潇的识海里打开了。
  他昏昏沉沉地起身随秀士进院,视线一转便落在墙角那方荷塘边,柳荫下有座小小的土堆。
  白衣秀士道:“采菱女说楼阁主人已逝,看来他就埋在这里。”
  陈潇皱起眉:“为什么这座坟冢没有名字……他不寂寞么?”
  白衣秀士没有应声,径自走入阁楼。陈潇在阁楼下,看到他拾级而上,白衣朱阶似红梅挂雪,双目便模糊起来。他伸手一摸,摸到了满手泪水。
  他眼中看到的已不是眼前之物,而是一片似梦非梦的浮光掠影。他看到陌生的白衣少年扶着朱红的窗棂,向他抛下一枝寒梅,笑着问他“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
  可是眨眼间,少年就如梦幻泡影破灭,眼前只有落满尘灰的窗栅。吱呀一声,是秀士推开了窗,示意他上楼。
  陈潇埋动沉重的双腿,一阶阶走上楼阁。
  楼上是一间寝居,床上挂着半新秋香纱帐,看不清里面的布置。在窗边有张桌案,除却文房四宝,还摆着一面妆镜,一把梳子。这虽是妆具,制式却大气简朴,富贵人家的公子房中也常见,放在此处并不违和。
  陈潇的双目胀痛起来,好像被那昏沉锈结的镜光刺伤。他不得不捂住双眼,不去看那镜子。
  白衣秀士却诱劝道:“你应该睁开眼睛了,看清楚,这是蝴蝶,还是你?”
  话音刚落,陈潇不由自主地放下手,目不转睛地盯住了镜子。模糊的镜面中,渐渐呈现出两个影子,虽然看不清面目,却可看出皆是男子的身形。
  镜前没有人,镜中的影子,不知映照着何人。
  镜中的人不顾镜外观者的惊愕,依旧慢慢地活动着。他们一前一后坐在镜前,离镜子更近的那一人生着华发,正对镜慢慢梳理着,他动作不慌不慢,很是惬意。
  在他身后的另一人,却突然欺上身来,拔下他才戴上的发簪,把玩着他披散的长发,哈哈大笑起来。
  在他笑弯腰的同时,陈潇也深深弯下了腰,喉间漏出压抑不住的哽咽:“这是我的良人……”


第68章 燕子楼中霜月夜,秋来只为一人长。
  长安三月花满街,又是走马看花的好时节。锦衣玉食的世家公子们,在这样甜软的春日,偏好聚在一处蹴鞠游戏,便是擢入左右金吾卫的芝兰玉树们也不能免俗。只不过常年陪驾御前的少年们已不满足寻常斗鸡斗犬,而是沉迷于斗鹰隼。
  安西节度使新献了一羽荆窠白,这种鹰隼生在代北沙漠,以荆棘为巢窠,凶悍无比。只可惜圣人富有四海,早就见怪不怪,赏玩了两日便赐给金吾卫左街使,倒让左街使好生欢喜。
  今日他们奉命驻守清平观,闲来无事斗鹰,左街使便祭出了这只荆窠白。它甫一离杆,就振翅飞向了屋檐,居高临下地俯视其他鹰隼互搏,竟是不屑于啄斗的样子。
  有少年嘲笑道:“左街使,这长命侯,不会是羽鸽子罢?这世上还有鹰隼不好斗的?”
  左街使涨红了脸,正要招呼荆窠白回来,后者忽然一动,如离弦之箭射向空中。左街使定睛一看,才发现长命侯是追着一只燕子飞远。那燕子身披黑羽,体型娇小,若非长命侯追击不放,他们几乎看不见空中还有只鸟。
  空中有道宝光一闪,刺伤了左街使的眼睛,他恍然大悟:“那燕子偷了我们要看守的明珠!”
  就在他们说话间,长命侯已经毫发无损地返回左街使身边,尖喙和利爪上都沾着血迹和羽毛。
  “原来长命侯是看见了偷珠的燕子!”少年们叫道,“真是好鹰!”
  含元殿上,无人议事。天子正与一名锦衣少年下双陆,丹陛下跪坐着十三名未着公服的侍臣。他们之中有长有少,但无一人有病弱衰老之相,皆沉默端坐于殿前。
  与天子对弈的少年忽而落下一子,打了个哈欠,笑道:“三哥,胜负已分。”
  玄宗奇道:“这一局才开,如何便定下了?”
  锦衣少年嗤道:“我说的是玉京十二楼最后一楼的归属,燕天师和刘天师,先取清平塔顶明珠者即为最后一楼楼主。”
  玄宗道:“哦?那谁赢了?”
  少年把玩着玛瑙棋子,兴致盎然道:“燕天师赢了,但也输了。我看,这最后一座玉楼,就叫燕子楼罢。”


第69章
  “陈郎不是从未婚配?”白衣秀士讶然道,“我曾听长安的谪官说起,京中有一位孑然而居的朝议郎,不正是你么。”
  陈潇凄然道:“我不是未娶,而是鳏居。”他指向窗外的水塘,“那座坟冢埋葬的,就是我的良人。我们曾在这幢楼阁厮守七年,在我入长安赴试前,他却大病一场,撒手人寰,临终前嘱咐我将他埋在那里。
  “在乘船去长安的路上,我不慎落水,高烧不止,醒来后就将一切都忘记了。”
  白衣秀士蹙眉道:“你的良人病故,而你便接着落水,这未免太巧了。你还记得自己是在何处,如何落水的么?”
  “雪客……是雪客。”陈潇喃喃道,“我在船边见到雪客来栖,想要捉住它,因而失足落水。”
  窗棂响了一声,青衣的少年猿猴一样敏捷地钻入房中,手上擎着一支银簪:“什么雪客?”
  李声闻耐心解释道:“江东有些村落,称呼白鹭为‘雪客’,因其羽色洁白似雪。”
  陈潇却死死盯着那支簪子:“你在哪捡到它的?”
  少年郎君撇撇嘴:“它插在房檐上,我差点被它扎了一下。”
  “我们新婚时,我为良人梳发,曾戏取他束发的银簪,插在房檐上,没想到至今仍在。”
  白衣秀士沉吟道:“簪首雕的是蓬莱仙宫,檐上指路的仙人,恐怕就是这支簪。我想这幅梦境卷轴的碎绢已经逐渐聚合,很快就可以看到它的全貌了,到时我们就可以知道你日日梦到少年事的原因了。但这里还少一片——陈郎,你还记得这座楼阁主人的姓名身世么?”
  那银簪经受风吹雨打,已有些色泽暗淡,白衣秀士随手取了一片沾在衣袖上的荷花,慢慢擦拭它。
  陈潇茫然道:“他和我一样,也是孤儿,在父母留下的宅院里独自生活。我还记得我是在一个雪后初晴的清晨,路过院墙外,被他从阁楼上抛下梅花砸中,因此相识。但唯独他的名字,我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看来这就是最后一片碎绢了。”白衣秀士笑道,“为什么偏偏它像羽毛一样,不肯轻易被我们抓在手里呢?”
  陈潇沉默不语,白衣秀士将焕然如新的银簪交到他手里:“那荷包,也是楼阁主人送给陈郎的罢?陈郎定要好好珍惜它们。或许自梦中醒来之时,丢失的东西都还在它原来的地方。”
  陈潇垂首道:“这荷包是他病中绣下的,荷包一成,他便走了。如今荷包银簪俱在,我丢掉的,不只有他么?”
  白衣秀士道:“天快亮了。陈郎,下次入梦时,请务必记得我今日对你说过的话。”
  陈潇想问他要记住的什么话,嘴才一张,就醒了过来。
  天色已经大亮,他独自睡在船舷旁,面前散落着一地荷花瓣,与他共饮的秀士却已不知所踪。似乎他只是在梦里又做了一个梦。
  手中有什么东西硌了他一下,他缓缓摊开手,看到一支雕刻着仙山楼阁的银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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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我们回到江左小三角剧场=-=
  梦耶非耶


第70章
  或许之前是打心底里不愿面对妻子病故的事实,他才那样畏惧在梦中回到故居。如今一切浮出水面,陈潇反而不愿从梦中醒来,宁愿在尘封的阁楼中多徘徊片刻。
  那里的衾被虽然也是冰冷的,但应还留有他发丝的一缕余香。
  可惜事与愿违,他越想入眠,越不能入眠。窗外渔火透过薄薄窗纸,打在他眼皮上,晃得他心烦意乱。他只好拢起寝衣,走到桌边调亮灯烛,铺好了纸砚。
  他研了一池浓墨,待提笔时却踟蹰起来,墨点落在宣纸上,污了未成的诗句。
  身后没有烛光的黑暗里,突然响起一声嗤笑。陈潇怀疑是采菱女去而复返,心中一紧,擎起烛台厉声喝道:“谁?!”
  回答他的是一道擦面而过的劲风,刹那之间鲜血便自风擦破的伤口流下。
  身姿婀娜的女子从衣柜后缓缓步出,荷衣蕙带,果然是那采菱女。那娇艳的容颜已被长长的血痕损毁,善睐明眸也少了一只,尚且完好的肌肤越发衬得伤处丑恶可怖。
  她咯咯笑道:“我如约前来赴会了,没想到郎君竟然醒着,这是在等我么?也好,清醒着共赴云雨的滋味,定然比梦中销魂。”
  陈潇讶异道:“你真的还没死?!那雪客不是将你啄成重伤了么?”
  采菱女咬牙切齿道:“是啊,那畜生一直坏我好事。”她嗅了嗅房中的气味,忽然又大笑起来,“不过他今夜可打扰不了我们了!不知哪里来的高人,在陈郎身上留了定魂香,叫郎君不能入睡好防着我入梦呢。殊不知,囿于梦境不能还阳的,只有那只死鸟!”
  “那只白鹭一直在帮我?”陈潇偷偷挪近床榻,企图以问话拖延时间。
  “呵呵告诉你也无妨,夜还长着,我同陈郎叙会话也无妨。”采菱女眯起眼睛,“我和那死鸟都住在云梦水边的荷塘里,相安无事。可是有一天你在荷塘边睡觉时,它从你身边飞过,不知怎么就被你迷住了。为了和你在一起,它费尽心思修炼出一副风流容貌,在荷塘边建了一座朱楼,等你从楼下经过的时候,装作无意地丢下一枝花……你猜出来了罢?那只鸟就是你的枕边人。”
  她欺身上来,低语道:“你想不到,它找来多少天材地宝掺在饭食中给你吃,想要你长命百岁长长久久地和他在一起。可是没想到,先被地府带走的,是它。你这一身被仙草滋养的血肉,倒是便宜我了。”
  陈潇终于摸到了床榻,他一把抽出藏在枕下的书刀,割向采菱女的喉咙。
  后者却不管不顾,伸长脖子一口咬在他肩上,用力吮吸他的血液。可她并不像自己说的那样贪婪,反而只顾着反复啮咬他的皮肉,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它死都死了,还不肯离开,宁可被阴差束缚在阁楼下,也要守着那朱楼,等你回来。你到底有什么好?我为他换的皮囊,他不仅看都不看一眼,还为你把它毁了!”
  “他一直在那里等我……”陈潇手中的书刀滑落坠地,“而我去了长安,用七年做了一场空梦。”
  采菱女抬起头,张开猩红的嘴咬向他的喉管。床头忽然卷起一阵凉风,枕下钻出一只雪白的水禽,劈头盖脸地啄她。采菱女痛呼一声,撞破窗户逃了出去。
  陈潇伸手去摸白鸟的尾羽,却只抓到被松柏露水浸透的荷包,其上白鹭绣样栩栩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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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开始怀疑檐上仙是不是太无聊了……还是大家都沉浸在长安小三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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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东宫散官陈潇,在赴任的路上突然请奏回乡,改道去了江东。
  他在云梦湖下船,两手空空,穿着寻常的圆领袍,只揣着一支簪子和荷包。他绕过枯荷丛立的水塘,在满是霜雪的小径上匆匆行走,不远处的树梢头上露出一角飞檐,檐上栖着半弯绛虹。
  只少了指路的仙人。
  “因为我已经回来了,所以你不必再为我指路了?”陈潇对着檐上虹霓问道。
  那绛虹自然是不会回答他的。
  陈潇穿过枯枝,走过阁楼下的院墙。他分明看到阁楼上有道白色的影子,一见他便躲了起来,宛如雪花从红梅上抖落。
  他叩响门环,朗声道:“有人在么?我想要借样东西。”
  门后久久无声,陈潇哑然失笑:“没人么?那我就不请自入了。”
  有人现身在檐上,低声问道:“郎君要借什么呢?若是要讨杯暖身的热汤,西行一里便有酒肆……”
  “我只想讨一枝梅花。”
  檐上的少年哑声道:“那要叫郎君失望了,院中并无梅花。”
  “我知道。”陈潇低笑道,“所以我带了云梦湖边的梅枝来,我的良人曾攀折了同一棵梅树的花枝,在我走过围墙时,抛到了我怀里。”
  “真是的,定是狸女对你多嘴了罢。我好不容易才让你忘了我,她却非要让你想起来。”檐上少年讥笑道。他雪衣白发,有一双浅色的眼睛,看上去就像檐上的积雪。在他脑后,有一根微微翘起的发辫,形似翎羽。
  陈潇道:“不过我还是要多谢她,帮我推开心里的那扇门。现在只剩一扇门挡在你我之间了。”
  檐上少年眼神一闪:“可我打不开这扇门。”
  他举起双手,给楼下人看腕间沉重的镣铐:“你看,我走不下这幢楼阁,没法去给你开门。”
  “那我可以上去么?”陈潇摇摇手中的花枝,“像拾起梅花还给你的那个傻小子那样。”
  他把花枝叼在嘴里,挽起袖子,费劲地蹬着院墙攀上屋檐,千辛万苦地把自己搬了上去,终于能坐到少年身边。
  檐上少年轻飘飘瞥了他一眼,勾起唇角:“这位郎君,除了还梅花,你还有别的什么事么?”
  陈潇伸手摸了摸他的辫子,轻声道:“有。”
  他将捂得微热的银簪,小心翼翼地插在少年的发间,然后吻了一下簪首的仙宫:“物归原主,我丢失的珍宝就会回来。”
  话音刚落,少年腕上的锁链,就如畏火的长虫一般退缩离去,少年略显透明的躯体,也变得实在起来。
  锁链奔向院外,从楼阁上刚好可以看到,一位绿衣的中年男子,正有条不紊地收起他们。他收好锁链,对二人拱手一礼:“太山府君座下,云梦录道司掌事,今有仙人传书命我放郎君还阳。昔日郎君偷盗仙草,因此受罚而死,万望日后勿要再犯。”
  陈潇奇道:“使君是鬼是人,怎么也有录道司?”
  绿衣人笑道:“人间有官吏君臣,太山府自然也有。对了,有一物随信托我转交给陈郎。”他从袖中掏出一枝鲜洁的荷花,“信中说这是当日没喝完的酒,就送给陈郎了。我就自作主张为二位种在此处荷塘,日后可自行取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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