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被自己欺瞒了数年,最虚伪的罪人就这样堂而皇之地生活在她们的眼皮下面,而叛徒则光明正大混迹她们之中,统领着她们,利姆诺斯的女人们就有一种想拆皮煎骨,一寸一寸撕碎他们的冲动。
这是何等的羞辱。
无论如何,托阿斯今天必须要死。
嘹亮的鹰啼被愈燃愈炽的怒火掩盖,等她们发觉那支穿云裂石、连大地也为之颤动、凹裂的箭重新被叼回银发青年手中的时候,对方已经重新拉开弓,将箭尖对准了她们。
“放人。”
他的话语依旧简短,带着不容忤逆的镇静,然后,松开了弓弦。
青年的第二支箭快到没有人看清。
它接连贯穿了数个手持长矛的女人,在倒下去时,她们脸上甚至没有来得及显露疑惑。
圆月之下,杀意凛冽,青年皎净、俊美的面容在她们眼中恍若修罗。
但这一次,她们看清了那只鹰——它飞下来,用爪子抓住箭,猛地提起,又重新振翅飞向高空。
那些石块,还有射向它翅膀的弓箭,没能对它造成半分阻碍。
附近的梯子被搬过来,架上了城墙,不断有人试图爬上去,又被箭矢射落。
她们于是又搬来第二架、第三架梯子,没有再向墙上射箭——擅射的人没有那么多,就算一齐攻击,也无法形成箭雨一举射杀城墙上的猎人,贸然用箭攻击,等同于主动向对方提供武器。
银发青年只有一双手,一把弓,即便算上那只鹰,能顾及的也极为有限。
只要她们的人顺利爬上城墙,就连这点仅剩的干扰也将不足为惧。
直到所有的梯子都被熊熊燃烧的火焰包裹,她们不得不避到旁边,城中的女人们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个错误的决定。
——还是鹰。
它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抓来了一支火把,而青年则将火把插进城墙,每射一箭之前,都会将他的箭矢在火中灼过一遍,使其燃烧。
那些箭没有如同她们希冀的那样,在命中目标前就已经先行焚尽。
相反,风甚至助长了它的威力。
失去梯子,她们短时间内无法再登上城墙。
但同样也有一个好消息。
那些携着火焰的箭,都不会再重新回到青年的箭袋之中了。
“等他的箭射完......”
“托阿斯......”
短暂的慌乱后,她们重新冷静下来。
这些外来者固然可恨,但最关键的,还是托阿斯,以及许普西皮勒。
而此时醉酒的船员们已经渐渐恢复了一些力气,她们没有办法像之前那样掌握占据主动,唯一剩下的,只有人数上的优势。
城墙上,银发的青年依然挽着弓,虎视眈眈。
场面一堆陷入僵持。
城中的女人们已经有了一些伤亡,但阿尔戈号上的船员也并非毫发无损。
——再继续耗下去,他们之中肯定会有人因为力竭、因为久战的疲惫被杀死。
这还是有沙利叶折返,帮他们分担、吸引了一部分敌人的结果。
捂着被砍伤的手臂,伊阿宋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不着痕迹地向前任国王身后靠去。
然而,有人速度比他更快。
又是一支箭。
那支箭直接洞穿了白发苍苍的托阿斯的眉心,前一秒还在女儿身后躲藏的前任国王瞪大眼、僵直地倒下,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感到自己的生命力以一种远超变故给他带来的打击的速度飞快流逝,死亡渐渐笼罩他。
托阿斯伸出手,本能想抓住什么。
最后的最后,他只看到火光,还有那张他无比熟悉的、火光下透着惊慌的面庞。
“托阿斯已经死了,放他们走。”
那道沉着、冷淡,在利姆诺斯岛女人听来比死神也差不了多少的声音第三次响起,斩钉截铁,毋庸置疑。“否则,我会烧城。”
利姆诺斯城的房屋主要由砂石、泥土建造,但没有谁会怀疑青年这句话的真假。
因为他已经重新点燃了一支箭,将弓拉满,射向了不远处的某间屋子。
先是击碎、然后贯穿。
因火焰而裂开的箭矢断成数截,散落在床幔、还有那些由木头制造的物品上。
箭尖则笔直冲向了那些盛着美酒的陶罐。
摇曳的赤光流淌一地。
她们酿酒并非只用葡萄,还加了其它东西,又在酿成后特地熬煮、蒸制过使其更醇,更烈。
.......它可以燃烧。
“烧城,你们一起死,去陪伴托阿斯,或者放他们走。”
青年又将话重复了一遍。
——托阿斯已经死了。
虽然不是由她们手刃,但他的尸体就在这里,她们可以用刀、用长矛......用一切的一切,去破坏他的尸体,将其真正地撕成碎片。
真的继续阻拦这些人,然后,就像对方说的那样,去陪托阿斯一起死吗?
如果所有的东西,尤其是城中的神庙遭到烧毁,她们以后又该怎么办?
“我们根本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恨。”
伊阿宋深深吸一口气,中气十足地喊道:“许普西皮勒没有告诉我,她只是让我帮忙带走他的父亲,我爱慕她,才会答应她的请求!”
许普西皮勒抱着父亲的尸体,眼泪涟涟,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他。
“你们真的要继续和我们战斗下去吗,我们到现在也没有任何人因此死亡,反倒你们——”
他扫向地面上那些尸体,“让我离开,我们此后都不会再踏足这里,也不会再插手你们和许普西皮勒之间的事。”
这一刻,伊阿宋前所未有的冷静,“再继续阻拦,对你们不会有任何的益处,你们的房子会被我的同伴烧毁,就算我们无法活着离开,你们中的大部分人也会为我们陪葬。”
“——大家一起去见刚刚死去的托阿斯怎么样?他想必会很高兴的。”
人群剧烈骚动起来。
渐渐、渐渐,一条狭窄的空隙从她们中生长出来,越裂越大,最终形成道路。
“你们先走。”伊阿宋低声示意自己的同伴,缀在队伍最后面。
他装作没有听见许普西皮勒的凄厉的叫喊。
她疯狂地诅咒他,骂他背信弃义,卑鄙无耻。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们已经顺利离开了利姆诺斯城。
猎人的肩膀上栖着苍鹰,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城墙上跃下,正在等他们。
月光的耀照下,阿尔戈号上的所有人都无比清楚地看到了青年的脸。
心脏还是不由自主地漏了数拍。
被注视者表情疏淡,眉眼不带任何波澜地和他们对视,并发出冷冷的催促声,“要是许普西皮勒解释,她们或许会反悔,追上来。”
塔纳托斯故意没有在开始时就射杀托阿斯,取走他的性命。
哪怕他最初的确瞄准了利姆诺斯岛的上一任国王,重新出现在他名单中的意外之喜。
那样会显得突兀。而且,太容易就让她们达成目的,她们恐怕不会那么轻易就放阿尔戈号上的其他人离开。
不是说他们不可以死在这里,尤其是船上的半神。可当时北风还在吹拂,奥林匹斯山上的其他神或许也在暗中关注利姆诺斯的情况。
毕竟这不是某几位将来英雄的单独行动,阿尔戈号几乎所有的船员都在城里。
作为百发百中的猎人,意外射死重伤的同伴,实在是太可疑了——置之不理,又会显得有一点可惜。
所以,比起继续纠缠,导致人手折损,还是所有人都平安上船会更好。
后面还有其它机会。
不过——
猎人的视线在金发青年身上多停了一秒。
伊阿宋不堪,又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不堪。
他的目光让阿尔戈号上的其他船员意识到:猎人还是猎人。
沙利叶对同伴的态度没有因为暴露了犹如满月炽盛、几近无暇的真容产生任何变化。
包括许拉斯在内,几乎所有的船员都莫名产生了一种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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