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126)
正德帝叹道:“你的性格就是好,我可不成,我倒是宁愿他们下场跟我打一顿。”
焦适之上下看了眼皇上,憋着不说话。就光皇上这身材,就算那几位大人不因为皇上的身份而怯懦,也绝不会傻到去应战的。
回到豹房,正德帝还没开始批改奏章,焦适之便看到了一封蓝色边的奏折,“皇上,那边有消息了?”正德帝顺着焦适之的视线看了一眼,眉眼间也带着喜色,几步走过去打开看了起来,三两行看完后哈哈大笑,转手丢到焦适之怀里,“真是件好事。”
焦适之粗粗看了一眼,笑道:“皇上,如此一来,海运便有了可能。”
正德帝点头,走了几步后面色又沉了下来,“就是一想到还得跟那些老头子扯皮,就真的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情。”焦适之无奈摇头,却不说话。反正皇上与朝臣们的关系就是这般冰火相容的局面,虽然时常有磕磕绊绊,但最终还是能融合在一起,把当初设想的好上太多了。
不过现在的内阁首辅,已经不再是刘健了。正德六年末,刘健多次因为身体不适而在家休养,正德七年初上折子乞老,正德帝三不准后,只是令他在家休息便罢。刘健复又上折,恳求辞去阁老之位,正德帝不准,复又几次后,令李东阳暂代首辅的位置,一直到今日。
而除开刘健外,内阁那几位,可真算不得老头子。
焦适之与正德帝如今所说之事,便是曾经李东阳所提议的海运之事,在取得了刘大夏所藏匿的出海资料后,正德帝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限藩之事时,私底下派了一支船队出海,因为是试水,所以他对船队也没有任何要求,令他在沿途记得收集资料便是,岂料最后竟是给了他一个惊喜。
奉命而去的船队上除了领队的官员外,另有正德帝派去的太监罗祥,这位同样也在东宫伺候了太子好几年的宦官在临走前只对皇上提了个要求,把船上的空余地方都载满了丝绸罗缎,以及一些瓷器特产,然后便出发了。
而今日送来的折子里,正是罗祥所奏,里面一笔带过了他们的行程,重点都落在结果上。他们一路往西边去,最远到达了巴尔加,所携带的丝罗绸缎全数在那里换为黄金,并置换了当地的些许特产,而瓷器等物更是被视为宝物高价买走。同时罗祥还在奏章最后标注,沿途国家多听闻过明土之名,奈何海运需要资本支撑,他们无力为继,若是从此下手,亦大有可为。
正德帝笑道:“若不是把罗祥派出去走走,还真不知道这小子的脑筋转得还挺快的。若是真的要支持此事,的确是得在沿海那边设立几个机构负责,只是这样有油水的地方,若是不合理放置,又会被搞得乌烟瘴气,要谁来负责,如何去做,又是一大问题。”
“皇上,比起之前无从下手,这已经有所改观,还请皇上不要着急。”焦适之道。
正德帝摸了摸鼻子,在桌案边坐了下来,“如果不是你离不了京城,这件事情派你去才是最令我放心的,眼下当是得找个适合的人选才是。”
焦适之道:“皇上刚刚还在想着如何与内阁那边商量,眼下倒是着急起许久后的事情来了。”面对焦适之的调侃,朱厚照眉峰一挑,全然没有被说中的心虚,“我这是谋而后动,把方方面面都考虑清楚了,这才不会出事,对不对?”
“是。”
焦适之含笑道,看着正德帝在他的视线下开始一本正经地批改折子,朗笑着从屋内退出来,这才赶去北镇抚司处理事务,一路上他的心情都非常舒朗,直到入了北镇抚司后,刘胜明匆匆赶来才稍微被破坏了。
刘胜明平时是个稳重的人,负责着北镇抚司一些对内的事情,平日里都是一脸淡然的模样,今日如此步履匆匆,令焦适之产生了某些不怎么好的联想。
“焦大人,寿宁侯建昌侯现在正在外堂等着您。”
焦适之蹙眉,“他们怎么过来了?”这段时间张家在他眼前出现的次数也太多了点。
刘胜明躬身说道:“张远程死了,这件案子三天前皇上令我等接手,案情刚交接过来,张远程的尸身也在我们这里,他们是来要人的。”
张远程……焦适之这才想起这件事情,几日前皇上同他说过这事,不过那时候他记得皇上的意思是随便处理即可,他也没放在心上。“是他杀还是自杀?”他把红枣交给人带去马房,一边对刘胜明说道。
“死因是溺水,案发当日没有人目击到这一幕,从张远程的衣裳及仵作验尸来看,应该是自杀。但是今日寿宁侯来要人的时候,话里话外都是要我等查出真相的意思……”刘胜明解释。
焦适之淡淡地说道:“这便是要我们定要交出个凶手来了?”刘胜明默认。
他们一路没有多话,径直入了外堂,在外堂坐了整整小半个时辰的寿宁侯与建昌侯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一见到焦适之,寿宁侯张鹤龄便冷哼了一声,“焦大人倒是令我们苦等了许久,还真是大驾难候啊!”
焦适之没理会这句话,“两位侯爷大驾光临,有何要事?”
张延龄冷声说道:“我家侄儿的死,焦大人打算给我们什么说法?人在这里可都三日了。”
焦适之道:“原来两位侯爷当北镇抚司是为你们开的?除了皇上,北镇抚司可从来都不需要给谁说法!”
此话令两位侯爷勃然大怒,张延龄一拍桌面,“小子尔敢!”他身后的几个家丁立刻拔剑而出。可还没等有什么动作,转眼间那几个敢拔剑的家丁全部被踢倒在地,右手也尽数被人折断,出手的锦衣卫又迅速退后,重新回归壁画行列。
焦适之轻笑道:“我从来没有见过敢在北镇抚司内拔剑的人,你们还是第一个。”他瞥了眼满地哀嚎的张府家丁,又笑,“想必两位侯爷是与我太熟悉了,熟悉到忘记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也忘记了我有什么职权。刘胜明,给两位侯爷说说,就光凭他们现在的举动,该如何处置?”他那慢条斯理的声音令张鹤龄张延龄两人不知为何背后一阵凉意。
刘胜明踏前一步,恭敬说道:“北镇抚司可自行逮捕、侦讯、行刑、处决一切犯人,若有所疑,可不经过一切司法机构,即刻拿下。两位侯爷在北镇抚司内动手,即可视为嫌疑者,可立刻逮捕归案,待审讯后再定夺,若无罪则可释放。”
张鹤龄色厉内荏,强撑着喝道:“你不过是皇上手底下的一条狗!而本侯却是皇上的舅舅,你敢对我等如何?!别说是动手了,便是我现在把你打死在当场,皇上又能奈我何!”
焦适之眼神微动,竟是抚掌而笑,全然不见动怒,“您说得没错,我不过是皇上座下的一条狗,您倒是瞧瞧,皇上是看重我这条狗呢?还是看重您这舅舅呢?”他话音骤转,声音冷彻,“来人,把两位侯爷送入诏狱,让他们清醒清醒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
堂内锦衣卫听到此话,顿时大快人心,如狼似虎地扑了过去,一下子便拉着两位出去了,充耳不闻张鹤龄张延龄的怒骂声。焦适之揉了揉耳朵,跟没事人一般看着刘胜明,“除了这件事情,没有其他吧?大早上的别都是这些这么糟心事。”
刘胜明迷茫地看着一脸淡定的焦适之,下意识说道:“没有,其他的都挺正常的……镇抚使大人,那两位,您就打算这么放着了?”他试探着问道。
焦适之摆了摆手,“毕竟是侯爷,关两天便放人吧,你还想留多久?”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刘胜明。
刘胜明连忙说道:“卑职不是这个意思,是想问您,是不是需要给他们些什么,别的事情,例如被子什么的?”他当然知道镇抚使大人此举是为了以儆效尤,毕竟是侯爷,怎么可能真的关他们一辈子。
焦适之这才想起来诏狱的环境,但还是没松口,“不用,一切照旧是成。还有张远程那边的事情查清楚点,如果没有问题的话,等他们出来后便直接让他们领回去,别在这里占地方。”
“是。”
刘胜明把人送入院子,站在原地砸巴了下嘴巴,这焦大人看着温温和和,平日里对他们也多有束缚,没想到一出手便是雷霆手段,倒是令人钦佩。这两位张家侯爷看着倒是来势汹汹,本来是为了压着他们给个结果,没想到却是有了这么一遭,怕是人生第一次体会这般牢狱之灾吧。
他一边摇头一边出了院子,走了一半才突然一拍脑袋,哎呀,这两位一出事,宫内那位不就知道了吗?!
张太后可不就是知道了吗?她在两位弟弟身上花了多少心血,怎么可能连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一接到消息她便气得差点厥过去,一旦冷静下来便立刻派人去豹房找正德帝,令人无论如何都得把正德帝招来。
正德帝刚入坤宁宫便被张太后的阵势吓了一跳,看了眼一筹莫展的莫姑姑,又对坐在床边流泪的张太后说道:“母后,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被谁气着了?”朱厚照没张太后那么关心自家舅舅,北镇抚司的事情他还不知道呢。
张太后本来便貌美,如今人到中年,眉眼间的风情依旧,当她清泪扑簌的时候,仍是一副美人模样。正德帝虽然这些年与她关系渐渐疏远,但是甫一看到母后落泪,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三两步小跑到了床边去。
“对,我是被人气着了,皇上愿不愿意现在为我把那人的头颅取来?”张太后恨恨地说道,手里揉着帕子的架势似乎恨不得把帕子给绞了。
朱厚照揉了揉眉间,低声说道:“母后,我不能随随便便砍人,您好歹也得同我说说出了什么事情?”
张太后厉声说道:“你母后都被人气成这样了,你居然还想着要先知道事情经过?”朱厚照声音虽轻,却毫不退步,“母后,上一次您同我说这话的时候,我按您说的去做了,但是结果是什么呢?您为张家遮羞,别拉着朝堂之事玩闹!”
上一次张太后如此,便是因为张家在清丈行动被清查出高达一万多顷的侵占土地,几乎成为当年之最。张家来求张太后,张太后借故来请朱厚照,差点哄骗得他许下诺言,若不是朱厚照中间觉察出不对,还真的不知道张太后要那盖了玉玺的空白圣旨做什么!
张太后的气势稍稍减退,见儿子面带薄怒,转头又哭了起来。正德帝被那若有若无的哭声弄得头大,不得不过去安慰了半天,等张太后停下来后才说道:“母后,到底发生了何事,您好歹也得同我说说才是。”
张太后伤心道:“前几日远程去了,我不是让你帮着查查吗?那案子被交到了北镇抚司,我那两个傻弟弟心中难过,便想着上门去问问,岂料却被那焦适之关入了诏狱中!你说那焦适之不过是区区镇抚使,居然敢动你舅舅,是不是狗胆子太大了点?你那两位舅舅现在还不知道如何受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