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我仿佛知道得太多(71)
焦适之心里一咯噔,那是张太后的声音!
两人同时望向门口,正见到一身素服,正怒气冲冲的美妇人。焦适之正欲下跪,朱厚照下意识看了他一眼,反手拉了他一把,用力地捏了一把,随后抿唇大步走到张太后身边,“母后,现在这么晚,您怎么过来了?”
“我若是不过来,还不能够亲眼欣赏到皇上这么英姿飒爽的一面呢!”张太后在“英姿飒爽”这四个字上面重重念道,又狠狠地瞪了一眼焦适之,厉声说道:“焦适之,你是专门护卫皇上的侍卫,就是这么保护皇上的?!你现在给哀家在此跪上一宿,好好反省反省!好教你知道什么叫做职责!”
焦适之立刻跪下,毫不含糊。然无人得见处,他的手忽而紧握成拳,青筋暴起。
“母后不可!”朱厚照脱口而出,眼见着张太后的脸色变得更糟,却犹不改口,“适之刚才是被我命令着与我比划,本来便是我要求的,母后怎能因此责怪适之。”
“责怪?哼,他本来便是保护你的,就算是皇上要求的,可那刀剑本便是利器,你看看他手上的剑,哪像是未开刃的?若是伤及了皇上,岂不是动摇了国之根本!”张太后怒气不消,连声呵斥。
朱厚照欲再开口,却听到焦适之温和应道:“臣遵旨。”
太久没有自称这个,焦适之差点忘记他现在已经不该自称卑职了。
朱厚照返身瞪了他一眼,却见焦适之轻之又轻地冲着他摇了摇头,又以眼神示意张太后,让皇上赶紧哄哄张太后。
朱厚照狠狠一挥袖子,转身跨出了庭院。张太后见惯他发脾气的样子,倒也不以为意,以为是皇上是默认了她刚才所说的话,跟着朱厚照一路回到了正殿内。
“寿儿,你身上可有受伤之处?让母后看看。”入了屋内,张太后轻声说道,急忙地守在朱厚照身边,眉头紧蹙,十分担忧。
朱厚照心里有气,然而张太后着实是在关心他,又是他的母后,他这股气又不能冲着她发泄,勉强憋着心头,“母后,我没事。刚才我跟适之就是在闹着玩儿的,您那么大惊小怪做什么?”他说着,让张太后先坐下。
张太后坐在另一侧,冷笑了一声,“你是被他蒙蔽了眼睛,焦适之此人虽与你从小到大,可知人知面不知心,若是他真是为你好,刚才怎么能用真刀真剑?那看着就是想害你!”
朱厚照扶额,低叹了一声,完全没办法跟张太后解释什么叫做演练。若是刚才他们两个人都是用木剑,根本就起不了任何效果。
“母后,您就不必担心了。我好得很,明日上朝还能与文武百官继续怼一顿,您就放心吧。现在这么晚了,您还是早点去休息吧。”朱厚照也懒得继续废话了,连声劝着张太后,就想着把她赶紧送走。
张太后美目一圆,又白了他一眼,轻柔着说道:“你怎么能在这么说,虽然你是皇上,与百官间还是需要相处得融洽些,就同你父皇一样,不可肆意妄为。”
朱厚照连连点头,张太后说什么就应什么,总算把人哄得开心了。
张太后临走前连声叮嘱他,“焦适之那边你绝对不许心软,必须得好好整治他,免得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听清楚了吗?”
朱厚照假笑着点头,令宫人送走张太后,等人影消失不见后,拔腿便往后院跑,一边走一边喝道:“把整个乾清宫给朕围起来,一只蚊子都不许放过!”守卫着乾清宫的锦衣卫立刻就围住了整座宫殿,把守住每一个角落,在殿内的宫人都胆战心惊,还有一些更是一脸懵逼。
正如现在正待在刘瑾屋内的钱宁。
早些年钱宁就是搭上刘瑾这条线才上位的,两个人私底下的关系自然不错。这几日刘瑾那边的事情轻松了些,便赶着回来在皇上身边待着,免得离开得太久了,皇上再也不记得他这号人。
不过今日回来后刘瑾只是拜见了皇上一面,随后皇上便一直埋头政务,到了后面居然还带着焦适之出宫了!好在钱宁也跟着一起去了,不然刘瑾这心里还不免有些忐忑。
此时钱宁正在刘瑾屋内把今夜的事情叙说了一遍,因为钱宁过来了,刘瑾原本屋内还有伺候的小内侍便出去外边候着。乾清宫刚发生事情的时候,那小内侍还没有反应过来,等锦衣卫出动了,整个人都吓懵了,径直闯入了屋内。
面对着刘瑾与钱宁的怒色,他战战兢兢地说道:“刘爷爷,钱大人,刚才,刚才皇上与焦大人在殿内舞剑,把宫人都吓到了。”
刘瑾随手一摆,完全不放在心上,“皇上与焦适之比划都不知道几回了,有什么可吓到的?”
小内侍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打断了刘瑾的话,颤抖着说道:“刘爷爷,不是这样的。刚才皇上与焦大人等一起回来,钱大人径直来了您这里没看见。皇上那时候是带着怒气的,又把殿内伺候的都赶了出来,大家都以为是焦大人惹皇上生气了。”
“过了一会儿,两人从屋内出来,竟是在后院比划起来。您也知道,皇上从来没在乾清宫比划手脚,顿时把宫里伺候的吓了一跳,其中有几个胆大的竟溜去了慈宁宫。”
听到这里刘瑾已经整个人跳了起来,一巴掌抽在小内侍脸上,一口飞沫吐在脚下,“你这小子是活腻了,知道了这样的消息也不赶紧进来禀报?!”
小内侍见着刘瑾厉声呵斥的模样,捂着肿胀起来的左脸颤抖,“刘爷爷,小人,小人是想着您正在同钱大人说话,这才没敢进来。”
眼见着刘瑾抬手又要抽上几巴掌,钱宁连忙说道:“刘公公,还是先让他说清楚吧,不然我们两眼一摸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瑾喘了几口气,挥手示意他继续讲下去。要说他这么生气,那也是有原因的。这乾清宫竟然会发生有宫人在遇事时跑去慈宁宫找太后,这不明摆着有外心吗?他虽然时常不在宫内,然而这内宫的事情名义上便是他在负责的,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皇上会怎么看他!
小内侍懵懂不知道上位者的心理,逃过一劫后一股脑儿把事情都倒了出来,“那几人把太后娘娘给引过来了,正好让太后娘娘看到了末尾。不多时皇上与焦大人就停下来了,而且都挺开心的样子,说是在比试。然后太后娘娘却很生气地责罚了焦大人,说是没有尽忠职守,竟与皇上比剑。刚才太后已经被皇上哄走了,然后皇上厉声令人把这个乾清宫都封锁上。”
乾清宫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以刘瑾的人脉定然早就有人给他通风报信,可因为钱宁与小内侍的缘故,却让他陷入了一个很尴尬的场面。他伸手抹了把脸,心里阴测测地哼了一声,那几个透风报信之人若是落到他手上,他定然要好生招待招待,方能解他心头之恨!
刘瑾听完后拔腿就走,钱宁正想跟上,就听见那小内侍颤抖着声气儿拉住他衣角,“钱大人,刚儿谢谢您。”
钱宁看着他那小身板,心里摇头,刘瑾心里怕是已经恨上他了,等腾出手来都不知道要怎么折腾死他。他摸了摸下巴,突发好心地说道:“你能在刘公公身边待着,自然也是有几分人脉的,能早点离开就早点走,你家刘公公可不是善茬儿。”
说完后他就纳闷儿了,他自认可是个黑心肝,怎么突然就这么好心了?
却说这刘瑾赶忙儿跑到后院时,庭院中已经空无一人,守在那处的宫人给他说道:“焦大人已经被皇上抱进去了,刘爷爷快去吧。”
“抱进去?”刘瑾诧异道,什么时候皇上这么怜惜人了?也不对,焦适之那样内敛自持的性格,能愿意皇上这么做?
宫人轻声细语地说道:“刚才焦大人跪下的时候,膝盖似乎跪在了一颗尖锐的石子上头,眼下膝盖正伤着呢,皇上知道后更加生气了,直接把焦大人打横抱了起来。”她们这些做宫女的常年能接触到的外男也就这么几个,刚才那皇上那干脆利落的模样实在令她们春心暗许,只可惜皇上向来不喜宫女近身,贴身伺候的全是内侍。
刘瑾一眯眼,也不说话,踩着点赶忙跑了,进入殿内时,明显能感觉到屋内低沉的气氛,还没等他行礼,就听到屏风后一声呵斥,“你的腿是白长的?刚才跪下去的时候不是挺能耐的吗?既然这么能怎么还能伤成这样?!”
又听一道低柔些的声音劝道:“皇上,我真的没事”
“你他妈给我闭嘴!”
刘瑾心里嘀咕着,好呀,居然逼得皇上都爆粗口了。
朱厚照虽然自幼好顽,然在弘治帝的亲身教育下,素养还是蛮高的,与他父皇持平,即便曾经玩过不少下九流的东西,知道的东西也很多,却在这点上令人很是放心。
焦适之似乎也被皇上这声爆发吓了一跳,停了片刻后才说道:“皇上,我很痛。”那声音很镇定,却让原本还气得半死的皇上顿时手忙脚乱了起来,“哪里痛,是不是那石头还有残渣在里头?那该死的太医怎么还没过来,真是废物!乐华,朕要你拿的东西难道还没拿好,还不赶紧滚进来!”
刘瑾一转身看见乐华屁颠颠儿地跑进来,顿时一手抢过他手里拿的东西,把委屈吧唧的乐华踹到一边去,赶紧小跑了进去,“皇上,您要的药来了。”
朱厚照一听是刘瑾的声音,看也不看就一脚踹过去,“朕把宫内交给你,你就是这么给朕打理的?”
刘瑾硬挺着挨了这么一脚,虽然滚倒在地上,手里却还紧紧抱着药瓶。朱厚照的力道虽大,却没有要命的意思,刘瑾心下一喜,知道皇上并没有真要他命的意思,忍着疼痛爬起来,谄媚儿又凑了上去。“皇上,小人有罪,小人有罪。不过皇上还请把这药瓶接过去后再打小人,小人绝对老老实实挨揍,绝不会动一根手指头,还请皇上放心。”
刘瑾那模样看得焦适之疑惑,他着实是不懂刘瑾这些人,这样谄媚的话语怎么能够连腹稿都不打就一连串都抛出来呢?
朱厚照取过那药瓶,伸脚又把刘瑾给踹倒了,“就会废话,朕给你半个月的时间,把宫内给整顿起来,朕想要什么样儿的,你也该清楚。若是做不到,就滚回去洒扫处再做几年,免得在朕眼前碍眼!”
刘瑾就地爬起来磕了几个头,“是是,谢皇上垂怜,谢皇上垂怜。”皇上再怎么生气,只要愿意给他机会便可。
而那些害他陷落到今日局面之人,他定然会一个个咬回去,绝不会放过!
焦适之一看皇上动用了刘瑾,便知道皇上这是要下重手了,他放在那完好膝盖上的手一握,低声说道:“皇上”
焦适之开口,朱厚照便知道他要说些什么,冲着他摇摇头,“适之,这是我的寝宫,却能发生这样的事情,即便他们通风报信的人是我的母后,那也不行。”这只能代表着皇宫的不安全,就连贴身之人都敢把消息外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