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烈酒(267)
从未出现情绪的蓝眸此刻有了一丝情绪,姜昀祺没动,也没闭眼。
裴辙笑,把人放进被窝,低声道歉:“裴哥错了,昀祺乖乖睡觉。”
姜昀祺扭头看窗外,大片青灰漫延天际。
天都快亮了。
裴辙抬手遮住姜昀祺眼睛,诚恳商量:“昀祺睡觉好不好?”
姜昀祺这才闭眼。仔细看,有点气鼓鼓的意思。
在下一场雨季到来前,遂浒难得晴了四五天。
姜昀祺陪宋姨去镇医院复查,裴辙因为公事回了趟江州,处理完没有片刻逗留就往遂浒赶。
姜昀祺现在能和人说几句话了,下午去机场接机的时候,宋姨就没有跟着一起去。
等裴辙步伐加快地走出航站楼,就看见姜昀祺围着围巾站在阳光下。
这段日子他长高了一点点,也只是一点点,还是瘦,明媚日光落在姜昀祺一侧脸颊,漂亮得有些不真实,整个人站原地慢慢朝裴辙笑,笑容露出来,张嘴说了两个字。
裴辙停顿几秒,缓步走去,牵起姜昀祺的手:“刚刚叫我什么?”
姜昀祺仰面看他,不是很明白。
裴辙耐心问他:“叫我什么?”
姜昀祺眨了眨眼,不一会弯起眼睛笑:“裴哥。”
“再叫一遍。”
“裴哥。”
“再叫一遍。”
“裴哥……”
第210章 王者归来
宋雪滢婚事定在十月中。
十月初,宋家亲戚陆续回到遂浒。距离婚期越近,来的人一天比一天多,宋姨忙不过来,大到场地安排、婚礼流程、座次排位,小到请柬、喜糖、红包……每样都要看顾,好些暂时确定不下,几乎一天一个主意。
姜昀祺有时会过去帮忙,帮着记些琐碎杂事,跟着搬弄布置。更多时候则待在老宅三楼,一个人专心复盘First夏季全程赛事。从热身赛开始,一直复到总决赛,每阶段复盘结束都要和主力队员开视频会议,一开就是好几个整天。
赛程漫长、复盘艰辛,如果不是状态好转,姜昀祺很难分出精力来做这些事。
裴辙没事会陪在身旁,就坐在姜昀祺抬眼能看到的角落。
会议结束,如果裴辙碰巧在处理公务,姜昀祺会不声不响挨近,跟只猫似的守在一边,太累了就趴桌沿打瞌睡,裴辙看见会把人抱进怀里,姜昀祺就坐在裴辙腿上倚着裴辙胸膛迷瞪,一边听裴辙沉稳清晰地说话,百无聊赖的时候,姜昀祺会仰头盯裴辙喉结,等裴辙打完电话,姜昀祺就会亲上去。
像伺机而动的奶猫,乖巧温顺,但也只对裴辙。
裴辙处理事情从不拖泥带水,点到即止,言语间的威势不露声色,根本不可能有人敢在他面前嘻嘻哈哈。比起姜昀祺一开始就是大半天、一整天的会,偶尔还要听队员们三番五次插科打诨的会议效率,不知高到哪里去。
好几次裴辙望见姜昀祺面无表情注视屏幕那端队员来回胡闹,会忍不住垂眸笑,然后低头继续查看自己带回来的数据文件。
每当这个时候,姜昀祺会准确无误感觉到,然后转头瞧着裴辙弯起的嘴角弧度发愣,表情也渐渐丰富,有点拿裴辙没办法的意思。
这段时间药慢慢减了,身边的人都能看出来姜昀祺状态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其实在姜昀祺情况逐渐好转之前,裴辙极少将工作上的事带回遂浒处理——姜昀祺分不清裴辙是有事要做还是在忽视他,后者会让姜昀祺情绪失控,甚至崩溃。
就像那条被裴辙拒绝的围巾,姜昀祺意识不到裴辙替他考虑的,在他的理解中,裴辙就是不想要他。
那时候的姜昀祺一整天都对除裴辙以外的人视若无睹,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偶尔探出触角感知裴辙的存在,感受不到就缩回去一个人待着,自我屏蔽,感受到了就主动往裴辙身边靠,极度依赖。
甚至连喜怒都归裴辙所有。
一旦遇上较长时间的出差,裴辙会和姜昀祺再三确认回来的日期和时间,但凡有延误,也会提前电话和姜昀祺说上几遍。
姜昀祺一遍遍重复裴辙的话,跟魔怔似的。
在那段不长的日子里,裴辙每次出差都是宋姨的心病,因为姜昀祺状态会变得极差,三餐不定、睡眠骤减,更会突然无缘无故出门怎么都找不到人。
宋姨每次都要急哭。
即使宋雪滢无比肯定姜昀祺自己会回来,宋姨还是会揪心好几个小时。
姜昀祺确实会回来。
一个人出门,一个人回来。没人知道那几个小时他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裴辙不在身边的姜昀祺沉默阴郁,浑身上下都不允许人靠近。
后来宋姨实在放心不下,就让宋岐归偷偷跟着,看姜昀祺到底去哪里。
结果没半小时,宋岐归直接把人跟丢,回来说:“姜正河教的东西都到他骨子里了!他一发现我跟着,眨眼就把我拐没。”
宋姨追着人一顿骂:“那你学的呢!军队那几年都学到哪里去了!昀祺一教就会,你怎么学了就丢!?”
宋岐归搞不懂自家老娘奇怪思维,嘟囔:“还能这么偏心?!”
宋雪滢笑个不停,末了叹气:“昀祺不会不回来的。裴先生回这里,他能去哪?”
姜昀祺那阵到底去了哪里,还是钱雲来老宅见裴辙时无意中说出的。
老营房建造文件经手人众多,加上年隔久远,查起来废了不少时力,可顺着线索摸下去,云里雾里模糊不清的授权依旧不在少数,钱雲在江州奔波近一个多月,还是毫无头绪,没办法,只能折回来找裴辙帮忙。
只是裴辙如今在外事部,身份上隔着几层,名不正言不顺。钱雲只能去找钱老,钱老联系孙部,来回又是半月文件周转,不过好歹敲定了裴辙介入的身份。正式授权下来的时候,裴辙不在江州,那段时间裴辙在江州的日子,一只手都能数出来,钱雲就亲自去了遂浒宋家老宅将授权文件交予裴辙。
姜昀祺生病的事自然也就知道了。
那会宋岐归在二楼招待钱长官喝茶,钱雲说起裴辙怎么总不在江州,宋岐归就把那天运输爆炸之后的事说了。
钱雲是目睹裴辙追姜昀祺的,但怎么也没想到姜昀祺最后患了精神分裂,对宋岐归惊讶道:“不对啊……我上上周回老营房检查还在小渠河道遇上昀祺了,看上去一点事没有——”
“小渠河道?”
身后传来裴辙微凛的嗓音:“他在那里做什么?”
钱雲扭头,对上裴辙漆黑视线,开口不由慎重:“也没做什么。其实隔得距离也远,我就远远瞧见了。”
“后来听巡岗的兵士说,他有几天常来,行为一点不鬼祟,就一个人坐在一个地方,盯着一个地方瞧,时间不长不短,整个人挺安静的。”
“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
见宋岐归频频盯裴辙瞧,钱雲想了想安慰:“我看昀祺真没你们想得那么严重,他可能就想散散心,过去的事对他影响那么大……独处独处也好。”
裴辙没继续问。
三人说了会事,裴辙接过文件就上了三楼。
那天一直到晚饭两人都没下楼。
宋姨饭前去敲门,裴辙说不用管他们,宋姨也就不管了。毕竟裴辙不会真把姜昀祺怎么样。
第二天过了午,两点多的时候,大家才在二楼饭厅看见姜昀祺坐裴辙对面温吞喝汤,神情如常,裴辙给他夹菜,他也全部吃了。吃完瞧见宋姨望他,叫了声“宋姨”,直接把宋姨眼泪叫出来。
自此之后,姜昀祺状态慢慢好转。
没人知道那一天一夜发生了什么。
姜昀祺像是得了什么足以安心的万钧承诺,他不再同往常一样盲目黏裴辙,裴辙不在的时候,他会找自己的事做,也渐渐开始和博宇他们联系。
网上舆论风风火火的时候,First全员跟归隐似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在夏赛复盘。
正式联系First之前,姜昀祺花了整整一周时间快速复盘了遍夏赛全程,后来对着全员直言:“夏赛的确打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