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议结婚后我离不掉了(28)
这话说得着实有些刺耳,连林父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吴欣却仍然没有停下。陆难的人对林与鹤和吴家的区别待遇让她很不满,林与鹤今天的态度更是直接激怒了她。
“摆好你自己的位置,老老实实地把这场戏演完。”
吴欣冷嗤道。
“别以为演了场戏就真能麻雀变凤凰,你就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学生,要身份没身份,要背景没背景,能结婚还是因为你八字对得上,生得走运。少自以为是,省得把你自己唯一这点用处都搞砸了……”
“够了!”林父的脸色很难看,“别说了!”
卖子求荣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的事实,现在还要逼着这孩子感恩戴德,简直是直接往林父的痛处上戳。
他脾气一直很好,此刻却无论如何也听不下去了。
吴欣突然被林父吼了一句,声音戛然而止,表情刹那惊愕。
她很快回过神来,缓缓吸了口气,还动作优雅地别了一下散落的鬓发。
但细看吴欣的神情,却已经是被气到了极点,她放轻了声音,甚至被气笑了:“林峰,你就这么和我说话,啊?你还吼我?”
她恨恨道:“你这两天吼了我两次!”
林父语塞,他冷静下来之后,神色也有些后悔。
“爸,吴阿姨。”
林与鹤淡淡开口,中止了他们的争吵。
“你们不用担心,我一直很清楚。”
他已经穿好了外套。宽大的羽绒服蓬松柔软,原本很厚实的衣物穿在他身上,却并不能让人感觉到温暖,反而衬得他身形愈发瘦削,脸色也过于苍白透明,像棉花在裹着一块冰。
林与鹤还是那种平静到令人心慌的语气。
“我没有凭着什么。订婚宴上陆先生替我说话,是因为有那么多人看着,他必须表现出对我的维护。那次到学校来给我送信.用.卡,是为了拍下我刷卡的账单,对外说我能拿着陆先生的卡买单,发.情侣恩爱的通稿。”
他一件一件,冷静又清楚地剖析着。
“几次亲自送我回学校,也是因为担心如果我们从未有接触,会让陆家怀疑。”
“陆先生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做戏摆拍,我明白。”
林父愣愣地看着儿子,神色愈发惊愕。
他再一次从林与鹤身上看到了那种冷到极点的漠然。昨天晚上林父想了很多,他觉得可能是家里人伤到了儿子,让林与鹤对亲人产生了怨怼,才会对亲情如此冷漠。他还想着如果能多些相处,解开误会,或许还有机会挽回。
可林父现在才发现,不止是亲情,林与鹤对爱情的态度也一样。
一样的冷漠至极,一样的毫无期待。
林与鹤才二十岁,这个年纪的孩子,对爱情根本毫无防御之力,轻易便会刻骨铭心。
更何况对象还是比他大了十岁的人,寻常的二十岁男孩,哪怕一开始就清楚是做戏,恐怕也很难抵挡得住年长者的攻势,不知不觉间便会沉沦深陷。
可林与鹤却如此清醒,条理分明地为每一个感性的动作标上利益的注解。
他的表现,根本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
林父怔怔地想。
本不该是这样的。
林与鹤并没有注意他们的神色,他用手背蹭了一下干燥的唇,擦掉了上面渗出的血痕。
他的嘴从起床后就很干,现在一说话,就疼得更明显。不过这点疼痛林与鹤早已习惯了,而那被擦淡的血渍留在唇.瓣上,覆住原本苍白的唇色,反而透出了一种鲜艳健康的红。
他看起来一切都好。
“包括隔几天一次的电话也是吧。”林与鹤心平气和地说,“我记得订婚前一天,吴阿姨以发送订婚流程的名义,给我的手机安装上了一个□□。软件刚装好,陆先生就给我打来了电话。”
“之后他时不时就会给我打过来,大概我们的通话音频,也是日后要用来对外秀恩爱的素材。”
林父震惊地看向了吴欣。
监听?!
吴欣却已无暇顾及丈夫的反应,她也满脸愕然。
不止是因为林与鹤如此冷静地拆穿了一切,更重要的是对方提到的那些事。
……她怎么不知道忙到几乎脚不沾地的陆难会亲自送林与鹤回学校,还会隔几天就给林与鹤打电话?
吴欣的确装过□□,但当晚就收到了方木森的严厉警告——陆难那晚的电话根本不是为了录什么秀恩爱音频,而是为了检查林与鹤有没有被监听。查到之后,吴欣就收到了警告,被迫撤掉了相关病毒。
可明明都已经确认过没有监听了,为什么陆难之后还会给林与鹤打电话?
吴欣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又听见了林与鹤的声音。
“大概是你们觉得我知情后演戏会太僵硬,表现不自然,才一直瞒着我这些。”
林与鹤说。
“不过都这么久了,下次再有什么任务,其实您可以试试提前告诉我,我会更配合的。”
“至于您说的,我仗着陆先生的喜欢……”
他浅浅地笑了笑,看起来很温和很好接近的样子。
“我清楚的,没有喜欢,只有交易。”
说完这些,林与鹤的神色也没有什么变化。他看了看表,礼貌地说:“时间不早,我先出去了。”
“爸,吴阿姨,再见。”
他说完便准备离开了,吴欣想叫住他,想问他陆难的电话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谁都知道是交易,为什么陆董还会分心亲自关照他?
可吴欣没来得及开口,只眼看着林与鹤打开房门准备走出去,然后就顿在了那里。
他们终于听见了林与鹤除平静之外的其它语气,听见了他显露出的真实情绪——
“……陆先生?”
019
林与鹤刚拉开房门想往外走,就看见了站在门外的冷峻男人。
他那完美如面具般毫无破绽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些许波动。
“……陆先生?”
昨晚的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整夜,黎明时才短暂地停歇了一会儿。但天还未亮,雨就重新下了起来,还夹杂着大片的冰霜和雪花。
天气正是最冷的时候,男人匆匆从雨雪中赶来,肩头未见水痕,身上却有浓重的寒意。
林与鹤没怎么来过这处住宅,不清楚这里的隔音怎么样。他不知道自己刚刚的话陆先生有没有听见,又听去了多少。
一想起有这种可能,林与鹤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僵住了。
面前男人的视线垂下来,又是那种从上方投来的俯视角度,像是要将他整个人牢牢笼住。林与鹤只觉得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沉甸甸的,有如实质。
恍惚间,他甚至觉得对方什么都听见了。
对视的那一瞬间如此漫长,但最后也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陆难看着他,开口时却是一句:“你就打算这么出去么?”
林与鹤还没有回过神来:“……啊?”
“围巾呢?”
陆难问他,一条一条仔细地数。
“口罩,手套,什么都不带就出去?”
林与鹤这才反应过来,他摸了摸鼻子,很诚恳地认错:“我忘记带了。”
陆难没有说话,垂眼看了过来。
男人逆光站着,雨天清晨稀薄的光线在他那原本轮廓就很立体的面容上投射.出了浓重的阴影,让人愈发看不清他的神情。
沉默比责怪更有压力。林与鹤正想开口说些什么,肩上忽然一沉。
陆难抬手揽住了他的肩膀,将他带回了屋内。
“进来。”
楼道里虽然没有风,却还是比不过室内暖和。
林与鹤微微睁大了眼睛,没反应过来男人为什么将他带进来。意外的不止他一个人,屋内的吴欣和林父也都是一脸惊异。
吴欣更是满心震惊,她怎么也没想到陆难会亲自过来。
她一个激灵,猛地反应过来,慌忙上前想要招呼这位尊敬的客人:“陆董……”
陆难却根本没有理她。
陆难摘下了自己的长围巾,抬手系在了林与鹤的颈间。
他自己戴围巾时只是松松地挽了个结,长长地垂在胸前,权当做装饰。摘下来给林与鹤戴时,却是仔仔细细地绕好了,将对方严严实实裹住,让人连下巴都埋进了柔软的围巾里。
系好围巾,陆难又问:“口罩呢?”
林与鹤抬头把嘴巴从围巾里露出来,小声说:“用完了。”
他平时出门用的是一次性口罩,昨晚已经用完了最后一个,新的还没有买。
跟在后面一同进来的方木森从提包中拿出了一个新口罩,递了过来。林与鹤正想伸手去接,口罩却被人中途截胡了。
陆难拿过口罩,撕开了包装。塑料纸窸窣作响,被团成一团握在了掌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