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浔站着不动,低头看他很久,然后伸手拉黑了屋里的灯。
田云逐其实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可四周一下黑了,生怕姜浔又要开口催自己睡觉,嘴巴瘪了瘪最后实在没有绷住,
“别催我睡了,催就是刚才被你弄得太兴奋,兴奋到睡不着。”
姜浔好脾气地哼笑一声,没说话,也跟他一起在沙发上坐下来。
布艺坐垫轻微下陷,让两人肩头朝着彼此倾斜,靠得更近了一些。
田云逐随手把遥控器递给他,
“你选吧。”
姜浔接过,举手投足间是习惯性的控场地姿态,
“一起看部电影怎么样?”
“我都行。”
“想看什么类型的?还是都行?”
“除了喜剧片。”
姜浔选了一部是枝裕和导演的片子,名叫《步履不停》。
姜浔不确定这算不算得上是一个好的选择。这是他看过的为数不多的一部文艺片。印象中每句台词都透着淡淡遗憾,日常化的镜头语言却细腻精致,朴素中带着真诚。
影片摆脱了以往电影以故事为主的风格,单纯的从时间角度俯瞰众生,记录一个平凡家庭的琐碎镜头,在温馨和寂静中撕开隐藏的悲痛,寻找难得的真情。时光和当事人都在步履不停,我们在介怀和温暖中挣扎,更在生死线上离别。
姜浔觉得当一个人有了太多心事,积压了太多隐而不发的情绪,最好方法或许不是放肆宣泄,而是在舒缓的节奏,相似的情境中一点一点沉淀自己。
电影的节奏不快,田云逐却很快投入进去。随着日常化镜头的诉说,那双湿湿亮亮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捕捉着一幕幕优美清新的画面。
姜浔面朝着电视荧幕,余光中全都是田云逐专注的侧脸。一双严肃的薄唇微微开启,随着呼吸,像这部影片无声的旁白,在变换的光影中沉默诉说。
不知不觉,田云逐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不知不觉把头靠在姜浔的肩膀上,同他手指交握。他紧紧握着姜浔的手,眼尾光芒闪烁。
电影过了一大半,田云逐闭了闭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无聊了?”
“不是,电影很好,就是看着看着脑袋里总是胡思乱想,有点跑题。”
“想什么了?”
“浔哥,电影里说得很对,可能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条不为人知的线,以此决定我们是进还是退。但当我们走到未知的岔路口时,你可能突然发现那条线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设置错了。突然发现自以为的舒适区,不过是懦弱的借口,害人害己。那时候你会怎么办?”
姜浔转头看他,嗓音微哑,气息很稳,
“错了就找锲机把线拉回正轨。比如一场手术,去除病灶,把身体拉回正轨。”
“是啊,是要拉回正轨。可如果过程残忍,结果也可能让无辜的人受伤呢?”
姜浔抬眸,意味不明地盯着田云逐,淡淡开口:
“时间会让所有人找到谅解的出口。”
“田云逐,不管怎样都别停下,继续朝前走。”
田云逐睁圆了眼睛,在昏暗中迎向赖以生存的光源。他和姜浔明明在各说各话,各怀各的心事,可田云逐还是忍不住心绪翻涌,
“好。”
“不管你走到哪儿我都会跟上你,步履不停,直到我们老了再也走不动为止。”
无声的相互凝视中电影已经进入尾声,荧幕上闪动着几句动人的台词:
“步履不停,为何总是慢一拍,总有那么一点来不及。
步履不停,时间走得太快,总有一些话来不及说,一些事来不及做。
步履不停,时间走得很快,但是爱永远都在。”
第124章 礼物
风癫狂了一整个晚上,天一亮竟奇迹般地停了,跟畏光似的。
大年三十这一天,姜浔和田云逐两个人起得都很早。
家里没什么需要打扫的,距离着手开始准备年夜饭的时间也还早,吃过早饭,姜浔特意开车带田云逐去商场买过年穿的新衣服。
跟姜浔担心的不同,商场里人不算多,空调给得也并不足。田云逐全程心情都很好,哪怕是以前最怕去的密闭空间,也没有出现胸闷气短的症状。
咖啡和茶田云逐都不能喝,姜浔给他买了一杯热饮,杨枝甘露。田云逐用两只手捧着,时不时喝上两口,跟姜浔缓缓经过琳琅满目的店铺和柜台。
为了欢度春节,商场花了很多心力营造氛围。置身在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的色调中,就连一向挑剔的审美怕是也要跟着一起被同化掉。
可田云逐对新衣服似乎没什么兴趣。姜浔也不催他,双手插兜不疾不徐地跟在他身后。直到田云逐四下张望的目光终于被什么东西吸引住,脚步换了一个方向,停在一排高大的货架面前。上面挂满了帽子,围巾,手套等等各种养眼的配饰。
田云逐微微抬起下巴,目光再各色温暖的针织品上流连。
“浔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戴这些?”
“我嫌麻烦。喜欢哪个我给你买,不用管我。”
“不,我来买。是我买给你的,以后你要好好戴,嫌麻烦也得好好戴。”
姜浔挑了挑眉,
“只要不是大红色。”
“就要红色。红色喜庆,显眼。”
“这么不讲理?”
田云逐忍着笑,故作严肃地回头看他,耸了耸肩。
“你才知道我吗,就这么不讲理。”
挑来挑去,田云逐最后真的选了两条红色的羊绒围巾。情侣款的围巾做工精致,质地绵软,颜色又不过分鲜艳,倒显得十分高档。店员把它们装在精致的小盒子里交给田云逐,姜浔长臂一伸随手接过来。清凛强势的气息陡然迫近,逼人的严酷面庞看得店员姑娘倒先红了脸,艳羡地看着两个人缓步走远。
商场里涌进一波人流,万年不变的恭喜发财的歌曲也无限循环似的播放起来。又逛了一会儿,连姜浔都觉得有些气闷,田云逐的劲头却很足。他又逛了几家店铺,耐心给在漠河认识的每一个朋友都挑了一份小礼物。
“还有老谢和小灰的?”
“嗯。”
“干嘛为他们费心。”
“他们帮了我们不少。”
“都是应该的。”
“没什么是应该的,你这样护着我宠着我也不是应该的,”
田云逐忽然停下,借着购物袋的遮掩偷偷拉了拉姜浔的手,又连忙松开。
“浔哥,我来这一趟麻烦了很多人。”
姜浔居高临下地打量他,带着点儿哄人的口吻,
“好好的干嘛说这个。”
“没什么,就是不吐不快,你让我说完。我这个人就是个麻烦精,走到哪儿,谁摊上都是麻烦,可这都挡不住我心里高兴。
当初坐四十多个小时的火车来漠河一趟,都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好的决定。
可有时候我还是禁不住会去想,如果我在出发前犹豫了,如果到漠河那天晚上没有一出火车站就遇见你,我们的故事又会是怎样?”
“想不出来?”
“想不出来。”
姜浔眯了眯眼睛,眼神是冷的,让人想起他在下着大雪的夜幕里吞云吐雾的模样,
“凡事都有偶然的凑巧,结果却又如宿命的必然。
不是那天晚上也会是另外一天,不在火车站也会在别处。你和我,我们,什么都不会变。”
田云逐自下而上望向姜浔,水亮的圆眼睛中有不加掩饰的赞同和崇拜,
“别崇拜哥,沈从文说的。”
“不管谁说的,我只听到你对我说了,我只认你说的。”
姜浔抬手敲了一下田云逐的额头,
“大年三十的,不然我们找地方坐下来探讨一下哲学?”
“呵呵,大可不必。就是偶尔哲思一下,
田云逐轻轻咬了下嘴唇,目光闪了闪,放缓了语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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