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有我的命。你看,今天要是运气差一点儿,说不定先去跟阎王爷报道的那个人就是我。
到时候,你后不后悔?因为畏手畏脚瞻前顾后,没给我们机会和时间,你后不后悔?
你看,你生着病,我也有我的命,我们谁都说不好将来。
在命数落到头上之前,我们都要一门心思地活着,想尽办法治疗,拼死拼活地在一起,把有限有的时间死命攥在手心儿里。
如果这次,能让你想清楚这些,受多少伤也都算值得。”
田云逐整个人都愣住了。
被姜浔这些话里面秘而不宣的,令人胆寒的某种可能震慑住了。
所有的强忍,克制都前功尽弃。眼泪大颗大颗成串地掉出来,把姜浔的病号服弄得一片狼藉。
姜浔的瞳孔变得幽深,没有安慰田云逐的意思,反而抬起他的下巴,敛眉去看他的眼睛,
“我只是打个比方,你哭什么?”
田云逐胡乱抹了一把眼泪,恨恨地直视姜浔的眼睛,
“你是故意的!?”
“你胡思乱想什么?”
姜浔浓密的睫毛翕动,遮盖住一闪而过的心惊。
一瞬间仿佛再次回到了昨晚肆虐的暴风雪中,四肢被沉重的喘息和刺骨的寒冷紧紧扼住,脑海不可遏制地被唯一一个强烈又疯狂的想法侵蚀占据。
在摔倒之前,姜浔笃定这是一个机会。不论代价是什么,但凡能让油盐不进的田云逐主动走进医院,他都甘愿冒险一试。
如果趁自己受伤入院,将田云逐留在医院里。在他的身体情况变得更糟之前,不愁没有机会,让医生为他进行检查和治疗。
这是他能想到的,守住他,守住他们之间承诺的最好方法。
田云逐噌地一声从病床上坐起来,不顾姜浔的挽留,甚至在他手臂上推了一把,
“你是故意的!故意让自己受伤,然后故意找准这个时机,故意在这种时候对我说这些话!”
“浔哥,我什么都答应你了,答应你去做手术,答应好好吃药治疗……你说再发作一次就送我去住院,我也已经答应你了啊!你凭什么随便把自己伤成这样?凭什么随便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你知道吗,看你受伤,比我这病发作一百次,一千次还要难受。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以为我还会在乎什么治疗,什么手术?
我想不明白,你疯了吗?像你那么冷静的一个人,怎么也能疯到这种程度?”
姜浔一手揽过田云逐的后脑勺,用力到发青的手指深陷在他柔软寒湿的发丝里,把他失控挣动的脑袋在自己的肩头上,
“田云逐,我是疯了。
就凭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你。危险临头的时候,撑不住的时候,闭眼睁眼都是你的影子。这样算不算疯?
你不去医院,每次一想起,我这里,好端端的一颗心就疼到快要裂开,这样算不算疯?
既然疯都疯了,所以哪怕是为了我自己,我也要赌上这一把。这一回,就算你怨我,我也无话可说。
不管你怎么想,怎么说,我都不想后悔,也不会让你再逃走了。”
田云逐乱糟糟地坐在初生的薄弱的晨光里,坐在姜浔痛彻心扉几乎要吃人的凝视里,眼睛睁着,眼泪也不再流了,像一株经历了严冬摧残还没被唤醒的植物。
*
姜浔扶着他坐好,重新跟自己面对着面。暴风席卷过后的深邃眼眸里开始映入熹微晨光。
天就快要亮了。
“田云逐,虽然现在场合不对,时机也不对,但是,我爱你这三个字,我好像还没对你说过。
因为我开窍比你晚,交过几天荒唐的女朋友,不止一次逃避远离,甚至试图用漠河的严寒和风雪把对你的感情封死在心底。
我以为,我爱你这三个字,太缠绵悱恻,这辈子我都说不出口,对谁都不行。
可现在这个人出现了,我愿意用尽余生,用每一分每一秒,用我每一次沉默的凝视来对他说。
可这个人却因为屈屈一个病,屈屈住院治疗这点儿小事,不肯给我们更多的时间,更多的机会,让我这里面疼得快要死掉。”
姜浔又一次按住自己的胸口,因为心血上冲,眼神显得强硬,额头上爆起的青筋让他看起来真的像在忍受锥心的疼痛。
“我们住院治疗,好不好?”
田云逐又无声无息地流了一些泪,不忍去听姜浔的卑微恳求。
“你一个人害怕,我就在这儿陪着,哪儿也不去。”
“你想散心,我们可以走遍医院,或者治疗结束后偷偷开车出去。”
“只要病情能稳定住,你想什么都行,想怎么都可以……”
短暂却耀眼的光辉,已经足够驱散漫长的阴暗,一点一点让万物都袒露在它的光晕之中,毫发毕现。
姜浔的双唇还在一开一合,声音低沉如常,田云逐却开始看清他干裂的唇瓣,看清他脸上坚毅的线条被疼痛摄住,显出难言的疲惫,和从未有过的脆弱。
田云逐终于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撑起半边身体,把消瘦白皙的脸颊凑上去,主动亲上姜浔干涩的唇瓣。
姜浔的瞳孔震了震,凭着超常的克制,向后错了错身体,单手捧起田云逐小巧的下巴。像是急切地确认什么,去看他被泪水浸得湿乎乎的脸,和刚刚被濡湿的柔软唇瓣。
“田云逐!你又想做什么?这样也休想动摇我。”
“浔哥,我答应你。”
姜浔撩开田云逐一头浓密柔软的刘海,露出他光洁的额头,和无处躲藏的雾气昭昭的眼睛。
“你再说一遍。”
姜浔的手掌向下,扣住田云逐单薄的肩,反客为主与他拥吻起来。
田云逐的嘴唇都亲肿了,呼胸腔的空气都被姜浔霸道地夺走,可是姜浔还不打算放过他。
偶尔好心施舍给他空气,再继续狠狠地吻上去。
“我答应你了。”
田云逐在喘息的间隙艰难地开口,
“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在治疗开始之前,带我去看看漠河的极光吧,就当是我这么听话的奖励。”
姜浔该说的,不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尽了,此时此刻,只够用温柔下来的吻来回答他。
作者有话说:
头快秃了,三更!!!
第89章 遮掩
在沉默中把感情压抑了太久的人,一旦爆发,实在很不好对付。田云逐在这个明朗的清晨,对这一点有了切身的体会。在抵死固执和负隅顽抗的最后终于松口的代价就是,被姜浔按着在病床上亲了很久很久。
渐渐褪去隐忍,变得甜腻又不知饕足的吻,散发热度,让窗外观望的光线全都伺机挤了进来,把长久盘踞在四周的阴暗驱逐干净。然后在病房里落地生根,汲取两个人之间过剩的炽热。
黑暗一扫而空,两个人却不知什么时候一起依偎着睡着了。
田云逐虽然格外瘦,比姜浔整个小了一号,可是同睡一张寒酸的单人病床,对两个成年男人来说还是有些勉强。
花了整整48个小时,姜浔才带着满身的血污,从幕天席地的暴风雪和吞噬生机的冷山中走出来。伤病和极致的疲倦不至于困住这个坚韧内敛的男人,但他身上确实有哪里跟以前变得不一样了。
整整48个小时,他跟田云逐失去联系,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只是心脏抽紧,四肢冰冷。跟下巴上冒出的那层淡青胡茬一样藏不住的,是肉眼可见的焦灼憔悴。
可那双灰色眼眸里的痛彻,反而在暴虐的野风中俞烧愈烈,带着某种痛定思痛的决绝。
只要回来,说什么也要把固执走偏的田云逐狠狠扯回来。
所以现在,姜浔狠狠将人搂在怀里,不放他从病床上离开。可是田云逐眼睛肿着,嘴也肿着,不肯跟他面对面,只好侧身躺在姜浔的臂弯里,任凭姜浔侧身从背后紧紧贴上来。
这个姿势很舒服,也很亲密。像并蒂而生的藤蔓,纠缠多年,已经融入彼此的命脉。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了会儿话,后来不知不觉都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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