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浔径直走到酒店门口才回过头,眼看着田云逐的身影往洗手间的方向消失不见之后,立刻迈开修长的双腿,朝两人的餐桌折返回来。
姜浔记得很清楚,之前田云逐高烧时,他从那个大药瓶里面帮他拿过好几次药。里面的药丸儿形状各异,花花绿绿的,足足装了多半瓶。
他从田云逐背包里翻出刚才那个药瓶,拧开盖子,一股脑儿把里面的东西往手心里倒。跟以前别无二致的夸张声响震荡着耳膜,片刻之后,姜浔的脸色骤然变了。他蹙眉盯着的手掌上,田云逐嘴里所谓的药片儿,赫然是一把花花绿绿的彩虹糖。
姜浔拿起一颗放进嘴里,抿着唇用力咬碎了。
酸甜的果香味瞬间在唇齿间迸发出来,姜浔却丧失了正常的味蕾。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极力把积满舌根的古怪苦涩生生吞咽下去。
姜浔僵着身体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田云逐迟迟没有回来。他突然松开攥得青白的手指,把手机屏幕解锁掉。
“小陈学弟,之前你说田云逐的家人在群里到处找他。你还能找到他们的联系方式或者微信吗?看到受累尽快回复一下。”
“学长!你好!有的有的!幸亏之前我没删掉!你等我找找啊,立刻马上发给你!”
对方效率奇高,很快发来了一串儿电话号码,备注是田云逐妈妈的手机号。
余光中,田云逐远远地朝他走了过来。
姜浔匆忙把那个号码存进了手机电话簿里。
“浔哥,这么快抽完烟了?”
“嗯。走吧,带你去滑雪。”
*
田云逐的嘴角翘得些厉害,眉目舒展。他不想被姜浔识破喜形于色的样子,于是从餐厅走出来之后,佯装抬头去看天。他眼中的那方天空,像是被擦掉了阴霾,没有云,也没有风,只有一片耀眼的亮蓝色。田云逐不知不觉被这样难得一见的晴空吸引住,多看了一会儿。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正姜浔一边热着车,一边靠在车门上看着他。他逆光站着,双手插兜,曲折一条长腿。既没有开口催促,脸上也没有任何不耐烦的表情。但是田云逐还是感觉得出来,自从刚才的短暂分开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不知道刚刚是不是因为餐厅里的格调温馨得过了头,两个人的温情脉脉都被烘托得不够真实。姜浔不露声色的体贴和眼底闪过的温柔笑意,都让田云逐心驰神摇,乐观到盲目。
现在,脱离了浪漫的滤镜,站在刀锋一般的寒风里,姜浔身上的温柔好像一下子被寒冷击碎了,全都消散在了逼近零下三十度的空气里。
田云逐飘飘然的一颗心,也在从四周八方涌来地冰冷空气中缓缓沉降。
明明一切都很完美来着。他们好不容易解开了心结,坦诚了心意。姜浔说出口的那些话,还热乎乎的熨帖着他的四肢百骸,丝毫没有冷却,姜浔的态度却又像回到了之前的若即若离。田云逐想不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浔哥?”
田云逐想问,又不知道从何问起。他在寒冷里无处躲藏,只好用力往羽绒服里缩了缩,
“外面好冷,我们走吗?”
姜浔在转身拉开车门,在坐进驾驶室之前沉声甩给他两个字:
“走吧。”
田云逐在边姜浔伸出去的手臂尴尬得落了空,他裹着臃肿的棉衣,有些不知所措地朝车子小跑了两步,动作笨拙地坐进车里。
姜浔沉默地把车开得很快。
田云逐在四周飞掠而过的景物和让人如坐针毡的压迫感中忽然想开了。
他们之间,不要陷得太深,爱得太满,用尽全部的力气也好。
这样,一个月以后,就算姜浔收到的不是他们日夜祈盼的那个好消息,也还能够残存下几分回旋的余地。他受伤的内里,也还能在靠着尚未燃尽的点点星火缓缓疗愈。
作者有话说:
今天难得出去玩儿更晚了,困到迷离,大家晚安啦~
第63章 滑雪
姜浔开车田云逐到了漠河最负盛名的,也是全国纬度最高的滑雪场,北极村圣诞滑雪场。这里是离姜浔老家最近的地方,是姜浔打小儿就熟悉的地方。因为场地面积不是很大,里面都是比较平缓的基础雪道,非常适合田云逐这种姜浔眼里的菜鸟前来体验冰雪项目的乐趣。
跟其他地方的滑雪场人满为患的场面不同,这里维持了漠河一贯的清冷安静的氛围。毕竟选择在深冬来漠河的游人不多,来这里滑雪的更是寥寥无几。
宽阔的雪道两旁都是挺拔肃穆的白桦树,蔚蓝天空下空旷滢白的雪原,让人不自觉把呼吸都跟着放轻下来。
因为来这里完全是田云逐临时起意,没有提前做足准备,姜浔直接带田云逐去服务中心租了整套的雪具。两个人之间莫名僵持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现在,田云逐忐忑了一路,直到姜浔就一言不发地帮他穿好雪服,雪鞋,戴好手套和护目镜。才终于意识到,姜浔只是格外沉默而已,对他的体贴和照顾并没有实质的改变。
稍稍放心下来,田云逐被滑雪的兴奋转移了一些注意力。他双手环抱着背包,被姜浔拉着走到有雪的地方,新奇地睁大杏眼左顾右盼。
姜浔弯下腰,单膝着地,帮他把雪板穿上。雪板有些难穿,田云逐力气不够,登了几次都没穿好,姜浔表现得一直很有耐心。让田云逐扶着自己的肩膀,后脚跟用力往下踩,卡在固定器上。穿好之后又仔细检查再三,才肯放手让他在雪道上滑起来。
田云逐其实也算得上一位资深的滑雪爱好者,只不过这两年因为生病被限制了自由,鲜少有出来游玩儿的机会,才会对这些表现出兴奋和生疏。他看姜浔对自己一脸严肃,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又很受用,故意没把自己的真实水平透露给他。
纯净美好的景致能让人轻而易举地收获快乐,速度也能。迎着冰凉的野风飞驰起来的田云逐,觉得身体里的轻松和自由就像膨胀起来的氢气球。他在这一刻脱离了所有的束缚,咧着嘴角腾空而起,一直要飞到高高的天空里去。
可是姜浔在后面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只同意让他待在初级雪道上。
田云逐渐渐不满足起来,忍不住想要对姜浔卖弄一下技巧。结果他完全忘了,自己如今的体力早就已经大不如前,才滑了两趟下来腿就有些抖得站不稳。可是为了让姜浔放心,为了让姜浔也能好好享受一下难得的惬意时光,不用费神把自己看得那么紧,田云逐故意表现得滑得很轻松的样子,故意设法跟他拉开了一些距离。
有一次在坡道上滑到一半的时候,田云逐在余光里,看到不远处的姜浔忽然疯了一般朝自己猛冲过来。姜浔扔了护目镜,在在对他喊着什么。田云逐没听清,后知后觉地回头看过去,眼见着一道黑色的影子,毫无章法地横冲直撞,以惊人的速度直直朝自己身后方向撞了过来。
“让开!啊啊啊,快让开!”
那人胡乱挥舞着滑雪杖,一边惊恐地大喊大叫,俨然是个彻底失去控制的初学者。
田云逐急忙在雪道上变换重心,尝试着协调浑身的力量避让来突如其来的撞击。这对他来说原本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当他的身体以一个危险的角度向雪道左侧边缘倾斜过去的时候,疲软的双腿却根本不听使唤,支撑不住摇摇欲坠地田云逐。
田云逐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下一秒,身体就被意料之中的巨大力量扑倒了。
但他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被重重撞击,狼狈地从坡道上翻滚下去。他的身体被人牢牢护住,只有软软的脸颊撞进了一个人温热坚实的胸膛里。
田云逐睁开眼睛,发现眼前是姜浔,身后也是姜浔。是姜浔先一步冲了过来,将他牢牢锁在怀里,避开了那个后果不堪设想的撞击。
两个人的重量叠加在一起,让他们深深陷进了路旁的积雪里。两个人滚了满身满脸的雪,紧紧搂着彼此,躺在莹莹的白雪上。
“田云逐,你怎么样?”
姜浔用牙齿扯掉手套,用力抹干净田云逐脸上沾着的雪沫子。
田云逐看到姜浔头上的帽子也甩掉了,脸上的表情又臭又急。他来不及回答什么,憋不住笑出声来,眯着眼睛,露出浅浅的梨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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