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朗的天空转眼已经被乌云遮去,助理带着他的人有条不紊的把没有被谢藤选中的车送回车库,免得增加工作量。
谢藤从车子里钻出来时,雷鸣恰巧滚落,仿佛要落到他头顶,闻哲突然地抓住了他的手肘。他冲谢藤晃了晃戒指,低声凑到对方耳边问:“有办法把这东西的限制距离调远一些吗?”
引擎的声音依旧很响,谢藤却一字不漏的听见了,如同被惊雷贯穿了双耳,脑海中短暂地鸣响,有些恍惚地看向近在咫尺的闻哲,不知道是自己觉得扫兴的表情被对方注意到了让他吃惊,还是对方在关心他的情绪更让他惊讶。
“只是把距离调远一些,并不是关掉。感觉最多五公里……”闻哲申明了立场并目测了这片赛道,“估计足够你玩一会儿了?”
谢藤笑了,却在闻哲询问的眼神下恢复如常。
“你那边可以进行设定……很简单的。我教你。”他边说边抓住闻哲的手示范。
“这样?明白了。不错。用起来的确很简单。”闻哲很快学以致用。
“好了。现在没问题了。”闻哲推了谢藤一把,示意他上车,效仿他的助理那样帮他扣好安全带,“去吧。雨变大之前,你应该还能跑上几圈。”
谢藤既欣喜又疑惑:“你不怕我就这么跑了?”
“你不会。”闻哲颇有自信地抬起手,拇指腹刮过谢藤的嘴唇,顺手给他戴上安全头盔,“我还欠你一个吻。你肯定会讨回去。”
油门的轰鸣重新响起,车尾灯最终在水帘中变得模糊不清。
当夜的暴雨在谢藤耳边发出像要击穿金属的声音,闻哲趴在与他一臂之隔的枕头上,置若罔闻地酣睡。
这是一周里的第三个夜晚,也是他们共度的第四个夜晚。
还剩四天。
第32章 利他-4
“我很好奇颈环里芯片的资料上,我究竟是个什么背景?”穿过展厅的距离并不短,闻哲抓紧时间凑到谢藤的颈边,问,“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过关?”
“伪造的血统证明。”谢藤重咬了对方的颈侧,留下牙印,“某神秘的东方古国,灭亡前流落民间的皇族遗孤之后。”
他们快速适应了这种近似情色表演的配合方式,也找到了在无死角的监控中沟通的方法——轮流替对方遮挡,方便对方说话。
“这种东西就算能伪造,也没有人会蠢到去相信吧?”闻哲问出问题的同时,体贴地把自己的另一边脖颈送到谢藤的牙齿下,方便他继续咬。
“别怀疑我助理们的专业能力,他们准备了非常详细的先祖血缘追溯证明。”谢藤没有如闻哲所愿,而是含住一小块皮肤反复吮吸,“这些疯子并不愚蠢。只是他们和这座岛的主人都喜欢这种故事,也愿意相信他们所喜欢的故事桥段。”
闻哲假装难耐地扭动,回赠亲吻,用嘴唇拯救了自己泛青的皮肤,问:“他们喜欢的桥段是?”
“公主为娼,皇子为奴。”谢藤紧贴着闻哲的嘴唇低语,“曾经最尊贵的血统,被万人膜拜的上位者的子孙后代,却沦为最低贱的牲畜,被那些靠巨额财富堆砌出来的所谓新兴贵族们反复践踏、蹂躏。或卑或贱——这就是他们喜欢的保留节目之一。另一些则是当红明星、各个圈的著名人士和政要。尤其是那些外界看来不可一世、不可高攀的风云人物。”
“……等等,”闻哲无声地倒抽一口气,差点回过头去看,“你不说我还没认出来,他们居然……唔!”
谢藤及时吻住了闻哲的嘴唇,阻止他继续说下去,随后就放开对方,滑到他的锁骨处,用力啃咬着,说:“豢养只是过程。驯养同样。他们用钱把他们捧上各界的最高峰,看他们被人追捧,用他们谋取利益,再看他们在自己面前,只向自己下跪。然后是凌虐与折辱,体验完全掌控的快感。从头到尾,他们只是为了好玩。”
就像孩童会大笑着扯掉昆虫的翅膀。
“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在玩耍的过程里,本就麻木的一切会逐渐变得失去控制——从无特例。”
就连谢藤自己,也因为一时兴起就迈过了医生给他设置的底线。如果闻哲没有出乎意料的反击与反制,他已经沦为了其中一员。
“每一个以为自己能成为特例的人,其实从心甘情愿做出交易的那一刻开始,就失去了反抗的所有可能。”
只有骗人的故事才会在宣称金钱万能的同时还鼓吹日久生情。
既当又立,莫过于此。
“控制他们的从来不是钱与权,而是我们的感官与思想的弥合。一种更广、更难被察觉、更不可能挣脱的精神控制。”
他们。我们。闻哲敏锐地抓住了谢藤口中的称呼。
为什么谢藤既能把自身划归其中,也能置身事外?闻哲无法理解这种自相矛盾的逻辑。
他们一同穿过美术馆宽阔的拱顶大厅,走向沿着墙壁顺序陈列着的展柜,看见那里几乎集齐了所有能想到的古希腊与古罗马的华美雕塑。
左边是希腊,右边是罗马,中间是文艺复兴时期,还有一些零散的展品闻哲无法辨认,但有一点毋庸置疑:虽然他们都不是真品,却比真品更加栩栩如生。
对。不是“它们”,而是“他们”。
眼前所见的“展柜”里的雕塑作品,只是看起来与真正的“雕塑”相似,其实全都是人。
而且是活人。
细合金织网与防弹玻璃制作的复合材料展柜,牢不可破的程度堪比监狱。灯光、摄像头与触发式警报器无处不在的环绕四周,构成比监狱还糟糕的地方,因为监狱的墙壁并不透明,多少也能为囚犯保留一些隐私。眼前这些“展柜”像监狱一样牢固的同时,还兼顾了无死角展览功能;
不止是他们身体的肌肉线条与原本的雕塑作品极度相似,就连他们的五官也被优秀的整形技术变成了与雕塑高度相似的模样。随后他们的全身还被涂抹了极度接近各种雕塑材质与颜色的涂料,完全遮掩了他们本来的肤色——这种致力于把所有的展品从各方面变得无限接近于“原作品”的准备工作所留下的唯一区别是:那些本已经没有遮盖住重点部位的纺织品所用的特殊合成材质——跟闻哲身上如出一辙;
玻璃罩下方金属地面,乃至整间大厅的金属地板,其实都通了电。但二者有两套不同的控制系统,覆盖全区域的大面积部分不会随便启动,免得波及“宠物”的安全。但展柜里的区域为了随时确保“展品”保持同样的姿势,带有感应与识别监控系统,一旦“雕塑”不小心移动或变化了角度,哪怕只是眨眼,就会遭到地面施予的电击惩罚。如果没有在十秒内恢复原状,第二次电击又会出现。随着次数叠加,电流伏特还会持续上涨。如果不幸导致昏迷或死亡,下方活动的金属地面会立刻下沉,换上其它的“雕像”;
但是,对于那些“完整的雕像”来说,一切还能归类到仁慈的范畴。而对于那些雕塑作品原本就保存得不完整,却还想要重新复刻它们残缺姿态的话,结果可想而知。
因而越是往展柜排列的更深处走,每一座“雕像”的眼神都越发绝望,如同每个展柜里都充斥了无声的尖叫。可他们既不能动,也不能说话,更不能表露出任何情绪,否则就会迎来死亡。
眼前的一切已经不足以用恐怖形容,其不寒而栗的程度就连闻哲也不自觉绷紧了脊背。
相较之下,谢藤举办的淫秽聚会简直堪称和谐又健康。至少聚会里的人都是自愿在进行交易,而没有被物化后装进囚笼里展出,更不会在随时面临死亡的前提下,却也只能从死亡中获得解脱。
“所以我不喜欢跟这个人有瓜葛。他的嗜好太……”谢藤找不到恰当的形容词,因为就连“恶心”都像是夸奖,但他及时凑近闻哲,帮对方掩饰了失控的表情。
闻哲没有说话,仿佛什么都没听见。直到谢藤悄然加重了手臂的力道,用箍紧对方的腰身的疼痛把他从庞大的负面情绪中强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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