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不是本能地想躲吗,如何敢再靠近。
宋云昙眼神极快地闪了一下,手指暗暗紧握,缓缓低头。
庄晗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良久,唇上却没传来任何感觉。
蓦地,她猛然睁开眼,不敢置信地盯着近在咫尺的脸。
宋云昙闭着眼睛,带着酒气的呼吸洒在庄晗的脸上。
她动作轻柔地亲了亲那令人心悸的伤疤。
一下又一下,小心又虔诚,带着数不清的眷恋与思念,亲遍了庄晗布满烧伤痕迹的半边脸颊。
庄晗用力闭上眼睛,无声落泪。
宋云昙察觉,没有睁眼,也没有伸手去擦,而是用自己的脸颊小心蹭着,蹭掉那蜿蜒不止的泪痕。
“庄晗,今晚不要走了,留下好好陪我吧,我怕以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梦了。”
宋云昙屏住呼吸,整个人紧绷,语气不安,藏不住祈求。
庄晗会答应吗?
她已经知道这不是梦,可她却不敢戳破。
她借着还未散去的酒意,带着满腔孤勇,仿佛穷尽了一生力气,才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庄晗没有作声,轻轻把她推开。
宋云昙心里登时一空,像被凛冽的寒风裹着,吹得她心脏麻木,麻木又疼痛。
她望着庄晗起身,望着庄晗下床,望着庄晗去吹熄了烛火,望着庄晗在夜色中走近,望着庄晗掀起棉被,望着庄晗躺在身侧,陡然惊喜。
“还不躺下睡?”庄晗闷闷开口,背过身去。
“哦。”宋云昙呆呆应了一声,恍惚躺下,还不忘帮对方掖好被角。
夜色辽阔,房间里寂静无声。
宋云昙睁着眼,盯着庄晗的头发,久久不能入眠,直到她忍不住困意,临睡前才大着胆子把人搂住。
怀里的人没有任何动静,似是早已坠入梦乡。
她不由扬了扬唇角,无声地笑着,沉沉睡去。
大约过了一刻钟,庄晗听着而后平稳的呼吸声,轻轻移开搭在自己腰间的手,下床穿衣。
夜凉如水,她回头看了眼熟睡的人,看了眼宋云昙在黑暗中有些朦胧的脸,而后走到门前。
推门……
……门却纹丝不动。
就在她愕然无措之际,响起了开锁的声音。
“娘。”丘凉站在外面,余光扫了扫床上。
送宋夫人和宋见霜回桃宅后,丘凉便一直守在门外。
她实在是无心睡眠,放心不下屋里的状况。
更担心娘亲想出门却出不来,宋夫人的初衷虽好,但到底是方法极端了些。
而丘凉不忍自己的娘亲为难。
娘亲躲在秦家酒阁后院的密室里十九年,久不与人来往,虽然她很想娶宋见霜,却不想逼太紧。
事情可以慢慢来,她不想给娘亲压力。
“先去书房说吧,今晚我和你一起睡。”庄晗抬手地掩了掩面纱,才往书房走。
听她说话的语气还算平静,丘凉心里松了一口气,乖乖跟了上去。
书房里,庄晗眼里布着愁绪:“凉儿,我知你想娶宋见霜,她也确实是个好孩子,但她爹爹牵扯着后宫嫔妃,我与宋云昙之间亦隔着千山万水,我不想让你为难,也不想再为难自己,明日我还是回秦家酒阁吧,你们的事,我不管了。”
知道女儿平平安安地,她就该知足了,万事不可强求。
既然她无法做到坦然面对,倒不如成全女儿,只管躲好自己就是了。
丘凉听完庄晗的话,不由一愣:“娘,你跟昙姨母之间真的不能和解吗,你若回秦家酒阁,女儿今后如何尽孝。”
难道事情真的不能两全吗?
庄晗看着她,目露欣慰:“这是我自己的问题,娘不会怪你,我一个人也待习惯了,太热闹了反而不自在。”
她不能和解的哪是宋云昙,她不能和解的是自己。
丘凉迟疑片刻,问道:“娘亲能说说,您和昙姨母之间有什么问题吗?”
她不明白,这俩人明明对彼此有意,又错过半生,如今终于可以相守,为何还要分开。
折磨对方的同时,也折磨了自己……
庄晗轻叹一声:“凉儿,你可曾想过,万一你爹回来,这个家该怎么办,我不想伤害任何人。”
她有夫君,她不能在夫君生死不知的时候,转投他人怀抱,哪怕那是她的心上人。
届时丘鸣端若是回来,她的女儿又该是何种境地,一边是两个娘,一边是生父,她不能想象那种情景。
她不能只顾自己,她过不了心底那个坎。
“可您这样做,对昙姨母就不是伤害了吗,对您自己的心就不是伤害了吗?”丘凉话音一顿,语气松了松,“至于我爹,您和昙姨母为何认定他还活着?”
她在画面里明明看到丘鸣端战死沙场,满身是箭地倒在了百钺军旗之下。
庄晗听出几分意思,思绪顿了顿:“你知道他的下落?”
丘凉点头:“娘亲或许不知,我之所以被皇帝赐官,在钦天监当值,是因为我确有观相神通,算无遗漏,我早就算出爹爹已战死在外。”
若娘亲是因为爹爹的原因才不肯与昙姨母在一起,那这个顾虑就是多余的。
虽然这么想对爹爹来说很不孝,但事实如此,她不希望娘亲下半生孤单。
既然有心爱的人,为何不好好在一起。
至少在她这里,是完全支持的。
庄晗眼皮颤了颤,忍不住道:“可圣旨上说他通敌叛国,弃城而逃,就连国师也说他生死不知,或许还活着,只是躲了起来。”
丘凉无比肯定道:“爹爹确实战死了,圣旨为何那么说,或许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内情,至于国师,许是他没算出来吧。”
相比一个不曾见过的人,她当然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画面,
庄晗心头一涩,说不出的复杂,如果丘鸣端已死,她心里的那层障碍确实能跨过去,但万一呢?
“万一呢……”心里这样想着,她不由呢喃了出来。
“没有万一,我绝不会算错。”丘凉镇定道。
庄晗默了默,万千思绪最终化作一句话:“我回房了,你也早些睡下吧。”
说的是我,不是我们,所以……
丘凉眨眨眼,不是说跟她一起睡吗,这就回房了?!
第117章
房间里,宋云昙正呆呆坐着。
在庄晗挪开她的手时,她就醒了。
朝着空气露出一个苦笑,她知道方才那一切虽不是梦,却也只能算梦一场了。
庄晗既然走了,就不会回来了吧,果然是她强求了。
宋云昙想到这里,肩膀一耸,浑身止不住颤抖,捂住了自己的脸。
哭声压抑又沉闷……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响。
她立时躺了回去,强忍着泪水再落下来,悄悄屏住了呼吸。
庄晗点上蜡烛,走到床前,盯着她的脸片刻,幽幽道:“醒了就回自家睡去,别赖在我这里。”
泪都没擦干净,方才她在门外就听到了哭声,装睡都不会。
宋云昙睁开眼睛,再也忍不住,热泪簌簌而落。
“庄晗…我…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她怕今日走出这个门,就再也不敢登门了。
看着这样的宋云昙,庄晗心里一阵复杂,语调别扭道:“赶紧回去睡个好觉,孩子们的婚事还没商议好,难道你明日不想来了么。”
“我…我还能来吗…还能来见你吗……”
庄晗淡淡瞥了她一眼:“想来便来,又被人拦着你。”
迎着庄晗扫过来的眼风,宋云昙一点也不带犹豫地起身,下床就走。
边走边道:“我明早天一亮就来,你等我。”
话落,跑得比兔子还快,好似走慢一步,身后的人就会反悔似的。
庄晗失笑,眼神愈发柔和,那些犹豫和顾虑在这一刻化作涓涓细流,汇聚,奔腾而去,留给她一身轻松。
门外,丘凉望着宋云昙匆匆离去的背影,眉头拢了拢,怎么人又走了,难道娘亲还有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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