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女儿想杀了她……
“啊——”容妃尖叫一声,扑到文安公主身上,发疯地撕咬起来。
文安公主仰头,无知无觉地任她发作。
人这一生,会有许多次取舍。
为君者更甚,每一次取舍都关乎无数条人命。
她想做一个好皇帝,她想秉承心底的公理,那便只有对不起母妃了。
此时此刻,有人跟她做了一样的取舍。
惠安帝撑着病体来到太后的寝宫。
“母后看看吧。”他把骆囤的口供递给太后,“您老了,以后就在这福寿宫里好生颐养天年吧。”
“皇帝,你这是何意?”太后高喝一声,看完那张口供之后,却还是有恃无恐,“哀家帮扶母族,还不是为了让李家以后好好辅佐你,那些乱臣贼子哪有哀家的母族更为拥戴你,他们死有余辜。”
惠安帝笑了,笑着笑着忽而怒瞪双目:“乱臣贼子是你们,死有余辜的也是你们,母后以后就在这福寿宫里吃斋念佛吧。”
“皇帝,我是你娘!你这是大不孝!”太后大怒。
惠安帝低头一瞬,再抬起头来,眼底一片幽沉:“母后,您不要逼朕,您不要再逼儿子了。”
说罢,他转身就走,命人看守好福寿宫,不再理会太后的哭喊。
昔日皇祖母的话仍言犹在耳:“惠安啊,你母后是个拎不清的,若她以后犯了错,你不要愚孝昏聩,不要做一个让自己失望的人……”
他没有诛李氏九族已然是开恩,他到底还是没对得起皇祖母的教导,让那些无辜将士枉死沙场……
当晚,一道道圣旨传出皇宫,一并的还有惠安帝的罪己诏。
子时已过,天下迎来新的一年。
丘氏一族的族长捧着圣旨仰天长叹:“是个好年啊,是我们丘氏一族的好年啊,来人,备马,丘氏子孙,随老夫回京复职。”
大年初一的早饭,庄晗和丘凉是在桃宅吃的。
原以为没有什么人来给她们拜年,却不料刚吃完饺子,门口就被人堵了个严严实实,为首的是两位老者。
丘凉都不认识,她正要询问来人的身份,胳膊却被庄晗紧紧抱住。
“娘,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庄晗怔怔望着其中那个身形偏瘦的老者,满面泪水,半晌说不出话来。
直到那老者笑着招招手:“晗儿,傻孩子,来,让爹看看。”老者明明是笑着的,话一出口却带着沙哑,嘴角也不时往下抖着,似是在极力控制情绪。
庄晗猛然回神,拉着丘凉冲老者跑去,脚下刚迈出,又回头扯住宋云昙的衣袖。
“爹,这是凉儿,这是云昙,你们快拜见外祖父。
宋云昙顿时手足无措,拜见外祖父?
是岳父吧……
丘凉也在一片哭笑混杂声中认了一上午的亲。
她这才知道,外祖父还健在,她还有两个舅舅。
而另外一名老者则是丘氏一族的现任族长,丘鸣端的大伯,是丘凉的伯祖父。
院内,宋见霜望着不停朝人打招呼躬身行礼的丘凉,不由感叹道:“没想到丘凉还有这么多亲人。
宋夫人笑了笑:“这有什么稀奇,世家大族本就子孙多,能活着见面就好。
有些人却还没来得及见面就走了,比如丘凉的外祖母,庄晗的娘得知女儿死在火海中的消息后便一病不起,没两年就去了。
宋夫人想到这里,扫了眼被宋云昙扶着的庄晗。
整整十九年都没有跟任何亲朋联系,真是个狠人啊。
但她也能理解,若换了她生不如死地活着,也不会联系自己的亲人,因为联系了只会给亲人带去忧愁,带去危险。
倒不如什么都自己受着,权当自己死了。
“真好。
宋见霜望着丘凉的身影,柔柔笑道。
“是啊,真好。宋夫人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拉着女儿就往后门走。
“娘,你这是要去哪儿?宋见霜不解道。
宋夫人冲着女儿一笑:“去找文安公主,今日就借你跟殿下的交情,求殿下给个恩准吧,老娘也要活得好一些。
宋见霜一愣,隐约猜到了娘亲话里的意思。
她抿了抿唇,没有吭声,脚下却没有停。
娘亲和爹爹之间,她始终是站娘亲这边的。
以己度人,若换作丘凉与她成亲没两年,便纳了妾室进门,这个婚,她也是要和离的。
所以她理解娘亲,也支持娘亲。
与其活成一对怨偶,倒不如放过彼此。
只是……
“娘,你是不是太着急了,今天是大年初一。
宋夫人瞪了女儿一眼:“好事还挑日子吗,要是挑,就更应该挑这样的好日子了。
她是被大姐陪着庄晗和丘凉认亲的那一幕刺激到了,别人都你好我好大家好了。
她才不要一个人糟心,她也要赶紧过好日子。
她还打算等女儿一成亲就抛绣球呢,不赶紧的怎么行。
宋府。
宋监正还以为大年初一,夫人和女儿会带着小孙女回趟家呢。
没想到人没等到,反倒等来了和离的旨意。
大年初一,京城第一个八卦就是他贡献的。
这还是百钺建朝以来头一遭,圣旨和离,他简直没脸见人了。!
第138章
“娘怎么能这样?”宋望雷眉头紧皱,一脸不满。
他以后出门应酬,少不得要被人取笑。
宋监正没好气道:“谁能管得了你娘,你媳妇呢?大过年的还待在娘家,还是世家女呢,一点也不懂礼数。”
好好的年,府里就他们父子两个,江氏母女,算了,一个妾室和一个庶女,里里外外都张罗不清楚,不提也罢。
宋望雷不吭声了,女儿满月酒那天,他去外面喝酒,一时郁郁,就没有回家,还脑子发昏去了花楼。
褚杉本就伤心地回了娘家,也不知道怎么得知了此事,在他去接人的时候,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还跟着娘不学好,口口声声要跟他和离。
这个年,真是糟透了。
“问你话呢,你哑巴了?孩子还在你娘那儿呢,你不会带着媳妇去看看啊,有你们这样做爹娘的吗?”宋监正气没处撒,一股脑地都冲向了儿子。
但凡儿子和儿媳妇机灵点,借着看孩子的由头多往桃宅走动走动,帮他说说好话,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宋望雷说不出褚杉要跟自己和离的话来,脑子一热,张嘴道:“我要跟褚氏和离。”
宋监正愣了愣:“你说什么?”
宋望雷梗着脖子道:“儿子要跟褚氏和离,这日子没法过了。”
“我打死你这个混账,你还嫌不热闹,你想让满京城都看我们宋府的笑话是不是。”宋监正气得揪胡子,看着儿子脸红脖子粗的模样,他隐约回过味儿来,“你在外面养小的了?”
宋望雷想起褚杉骂自己的样子,岳父和岳母的态度也看着很赞成和离,干脆牙一咬:“是,我在外面有女人了,褚杉这个妒妇犯了七出之条,我要休了她。”
没给他生儿子就算了,还生了个哑巴女儿,这样的女人不要也罢。
说不定是祖上损了阴德,生不出健全的孩子,他还觉得膈应呢。
宋监正见儿子这个样子,抡起椅子就揍,闷闷打了几下,他突然颓丧下来,怒吼道:“滚,都给老子滚。”
这个儿子打小就性子倔,一点也不听劝。
夫人每每狠下心来管教,他看着儿子抹泪的样子,总忍不住劝:“别打了,孩子还小,树大自直,由他去吧。”
他以为虎父无犬子,却没想到儿子就是个天生的歪脖子树,根本捋不直。
早知道就该听夫人的,小时候往死了揍,说不定还能把儿子的性子掰回来一点。
夫人说得对,惯子如杀子,儿子这样的就该好好管教,不然迟早有后悔的一天。
夫人啊,哪哪都对,他已经知道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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