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开书坊 上(114)
书铺老板一脸懵逼。
“是摇钱树在风中摇摆,啊,那哗啦啦的声音,是如此的悦耳!”梁庆现场表演了一段诗朗诵。
“您这是……喝了多少?”
“我看是你们喝大了!喝昏头了!”梁庆突然睁开双眼,炯炯有神地瞪着书铺老板,他从怀里取出一本《江南书院时文选》,打开封底,对着书铺老板说,“你睁大眼睛看看,这是谁家的牌记?”
书铺老板一愣,那还能是谁家的,不就是凌霄书坊么?
但是为了哄走这位爷,他还是耐着心去看了。
这一看不要紧,书铺老板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说话也结巴了:“这、这这、这是——”
“啪”,梁庆把书合上:“看清了吗?”
书铺老板咽了口唾沫:“是、是、是六、六、六……”
“我还五回首呢六六六!”梁庆冷哼一声,“六藏斋的书,你们进不进?”
“那必须的,必须的梁老板,快快快,伙计,拿大红袍来!”
六藏斋从来不出举业书,它的威信在考生们心中却是第一名,今天,六藏斋竟然在一部举业书上打了牌记,戳了印章,那可是绝世珍品!奇货可居!板上钉钉的销售王!
书铺赵老板就像迎亲哥一样把梁庆迎进书铺,亲自给他端茶倒水,陪着笑脸跟他讨了《时文选》,捧在手里看了又看。
“你快点决定,六藏斋出的《江南书院时文选》,这个货你要不要,你不要我就走了,这还有一百多家店铺要跑呢。”梁庆一脸不耐烦地说道。
“那肯定要啊,还说啥呢,你给多少货吧!”赵老板拍大腿。
梁庆冷哼一声:“你不是没钱么,白天说这书太贵,你们要不起?”
“哪里哪里,我老赵就是把裤衩卖了也得进这批货啊!”赵老板赶紧服软,赔罪,“唉,都是那清流书坊,小家子气,搞什么非此即彼的生意,让我们这些老实人两头难做,唉,难啊。”
“你们还老实人,快别给老实人抹黑了。”梁庆忍不住吐槽,“行了,我不跟你废话,钱你现在就结给我,书么我明天早上再拉过来。”
赵老板本来还想说,没有现货吗,提前交钱会不会有些不合适,但是一想,人家梁庆本来很厚道的,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但是被他们这些书铺摆了一道,学聪明了,现在要先交钱,这能怪谁呢?
只能怪清流书坊啊!
收下了赵老板的钱,梁庆又立刻上马车,赶下一个场子,与此同时,他派下去的人,也在全城扫铺面。
夜色渐浓,一场悄无声息的铺货战,正势如破竹地推进着。
……
第二天。
嵇清持早上一般在翰林院呆着,中午如果没有应酬,他会回到家小憩一会,恢复精神之后,便离开嵇宅,沿着青石板路慢慢散着步。
在路上,他会碰到一家老字号书铺,他总是喜欢在这家书铺里随心所欲地逛上半个时辰。
接着,他会去前面的茶馆看一看,听一听附近文化人们交流的消息,在这些闲聊里,往往藏着商机。
离开茶馆之后,嵇清持一般就直接去清流书坊了,听取大掌柜的经营报告,看一看准备付梓的新书。
又度过充实的一天。
今天,嵇清持的路线也是如此。
他心情愉快地溜达在青石路上,熟悉的屋檐已经出现在视野中,他来到他的第一站:老字号书铺。
啊,还是这熟悉的松木香,古意盎然,闻着令人陶醉。
嵇清持走进书铺大堂,想看一看品味高雅的老牌书铺掌柜会把他们清流书坊的哪一本举业书放在最明显的位置。
然后,他看见了——《江南书院时文选》!
嵇清持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揉了揉眼睛,重点推荐位置的书并没有变化,仍然是——《江南书院时文选》!
“六藏斋首次刊行,举业书永恒经典!”
狂到没边的宣传语,配上“六藏斋”三个字格外扎眼!
“嵇坊主,您来啦。”伙计迎上来,见他盯着推荐位上的《时文选》看,赶紧按照掌柜吩咐的解释道,“这部著作是六藏斋刊行的《江南书院时文选》,是六藏斋首次出版举业书,嵇坊主,您不来一本吗?”
“嘶,你们不会是被骗了吧?”嵇清持脸上的笑容已经维持不住,本来清浅温和的语气也陡然变得尖锐起来,“这是凌霄书坊的伪书!和六藏斋又有什么关系!”
伙计赶紧上前,翻开封地上的印章,给嵇清持看:“嵇坊主,如果是凌霄书坊的举业书,咱们肯定不敢进啊,您可看清,这是六藏斋刊行的章子,如假包换!”
“不可能!这肯定是伪书!”嵇清持像个尖叫鸡一样失控地重复着,“不可能!绝不可能!这一定是伪造的印章!”
伙计皱眉,嵇坊主一向光风霁月,今天来的这个人才像是赝品吧?
嵇清持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不得不强忍着惊怒的情绪,快步走出老字号书铺,他记下了这家书铺,必须让人好好调查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呼……”嵇清持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继续前往第二站:茶馆。
茶馆里聚集了一帮人,还未走近,就看见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揣着一本眼熟的大厚书!那封皮、那字体、那排版,分明就是——
“六藏斋就是牛气啊,清流书坊拿不下来的《江南书院时文选》,都被它拿下来了!”
“这《时文选》就算不看,买到也是赚到,一转手又能翻倍呢!”
“你这话说得好没意思,六藏斋的书,一向都是收藏意义大过金钱价值,你看看人家这注释,做的多扎实,简明扼要,精准朴实,不炫技,不猎奇,比那什么清流书坊的《易经新解》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嵇清持在旁听得脸都绿了,一口气岔在胸口,不上不下,他一阵捶胸,试图把火气压下去,却见那几个文士扭过头来,一脸看热闹的表情瞅着他:“哟,这不是嵇大坊主嘛!”
嵇清持惯于以己度人,在这种情况下,不管茶馆里的人有意还是无意,只要对他露出了笑容,他都觉得对方在嘲笑自己,在看自己的热闹。
可恨!
不能让他们看热闹!
嵇清持沉下脸,一阵风似的走了。
“刚才那是嵇大人吗?”“好像是,他怎么不来喝茶了?”“不知道啊,还想给他推荐一下这本书呢……”
善意的议论声逐渐远去。
嵇清持穿过大街小巷,直奔终点站——清流书坊!
他不相信他一路上看到的、听到的这些,他必须要一个解释!何师傅到底是怎么办事的!还有,为什么《江南书院时文选》变成了六藏斋的书!
嵇清持从侧门进了清流书坊,一进门,大掌柜就带着一群编修冲了上来,将嵇清持团团围住。
何师傅急得红了脸,第一个问道:“嵇坊主,现在该怎么办?您不是说不与凌霄书坊为伍,只要是进了咱们举业书的书铺,就不让再进凌霄书坊的举业书么!现在可发生了一件古怪事,那凌霄书坊的《江南书院时文选》,盖上了六藏斋的戳!书铺老板们都抢红眼了,我去交涉,他们也只说,不是六藏斋的书么?他们又没进凌霄书坊的举业书,进的是六藏斋的《时文选》!”
“那到底是不是六藏斋的,你自己搞不清楚吗?”嵇清持这个火气压不住地往上蹿。
“我、我当然知道是凌霄书坊的,就是他们那个销售梁庆一车一车拉到每家铺子后门进货的,那还不是确凿的证据吗!”何师傅赶紧撇清自己的关系,“可是问题是,人家书铺老板就要进《时文选》,争着抢着进,这会儿说是六藏斋的,不是凌霄书坊的,不过是给咱们一个台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