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开书坊 上(92)
李釉娘却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她只是问了一句,那本书是郑九畴写的么?然后就走了。
宋凌霄揉了揉脸,侧身倚着二楼的窗棂,往外看夕阳下人来人往的洒金河街,陷入了沉思。
……
一支扎眼翠绿的孔雀翎在风中摇曳。
梁庆得意地走在洒金河大街上,感受着世界臣服在我脚下的快乐。
《金樽雪》开售三天,已经红遍京州,就是他满金楼里的客人们,也在谈论这本书。
要知道,他可没在满金楼铺货,他就是想看看,《金樽雪》的传播力度如何,显然,青楼就是一个消息集散地,最火的、最潮的文化产品,总会第一时间在青楼中传播开,如果没有传到青楼,那铁定是扑街了。
《金樽雪》的传播力度,让他非常满意,比起包下整条洒金河商业街,销售《金樽雪》更让他充满成就感,胸中逐渐膨胀起来的雄心壮志,使他坐不住了,他立刻就要向宋凌霄倾诉!
“宋老板,来来来,我给你讲讲现在的销售情况,第一天的销量你已经知道了,这两天虽然没有第一天那么强,但是也很持久,目前是以一天两千册的速度在持续着,”梁庆在掌柜的指点下,冲上二楼,在窗边雅座前找到宋凌霄,往宋凌霄对面的椅子上一座,兴冲冲地对他说,“你猜现在《金樽雪》的销量总计有多少?”
“一万五。”宋凌霄木木地说。
“哎,你怎么知道?”梁庆诧异。
“第一天一万一,后面两天一天两千,加起来就是一万五。”宋凌惆怅地望着街面上,不假思索地给梁庆报数。
“你见过三天卖一万五千册的小说吗?”梁庆凑近他,问道。
“没有。”宋凌霄回答,就算在现代也很少见。
“那你干嘛吊着一张脸?”梁庆坐直了身子,不满地抗议,“好像在质疑我的销售能力一样!”
“我是在想……你那儿有总账吗?销售金额总共有多少?”宋凌霄问。
“两万两千六百五十三两。”梁庆不假思索地报出销售总额。
一天七千多两,你说说,这业绩,还有谁能给你做出来!梁庆骄傲。
“刨掉你那两成,剩下的先结算给我。”宋凌霄道。
梁庆感觉被伤害了,他来邀功,宋凌霄竟然让他提前结账!
做生意最讨厌的就是提前结账!你不知道那尾款拖一天就是一天的利息,白赚不赔!
何况是提前!
“能不能……”梁庆开了个头,被宋凌霄按灭:
“我现在就要。”
不能过了!这日子不能过了!
宋凌霄简直比天底下最奸的奸商还要奸!
做生意,和气生财,互利共赢,他偏不,他要独断专行,他说啥就是啥,两万现银,立刻给老子拿过来。
偏偏梁庆还不能拍拍屁股走人。
梁庆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赔笑:“……成,成,我过会儿就叫人拿过来,刨掉我的两成辛苦费,一共是一万八千一百二十二两四钱银子。”
“嗯。”宋凌霄撑着下巴,听到这么多钱,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梁庆吐血了,他为什么那么早就跟宋凌霄签了下一本书?
……
宋凌霄第一次不请自来,上门拜访郑九畴。
门子见过他,因此挺客气的,说给他通传。
过了一会儿,门子出来,对宋凌霄说:“郑老爷休息下了,今天时间不早,不想见客,要不,您有什么事儿先跟小人说?”
宋凌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前襟,里头揣着分好的银票,其中一万一千三百两是银票,二十六两五钱是碎银子,装在一个信函里,是按照五五分成的比例,分给郑九畴的稿费。
另外六千八百两,装了一个信函,是给李釉娘的……宋凌霄也不知道该叫啥钱。
“既然郑老爷不在,”宋凌霄说,“那夫人在吗?”
李釉娘让状元宅里的人称呼她——夫人,状元宅里的下人也是临时雇来的,主人爱叫什么叫什么,拿钱办事,因此也照办。
郑九畴似乎也对这个称呼没有什么异议,他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了,只想着好好温书,有朝一日金榜题名,那时候,他就可以执行《金樽雪》的大结局了。
只是,郑九畴没料到的一点是——宋凌霄的出版速度。
宋凌霄也没想到郑九畴的没想到。
一般这种体量的书,光是刻版,也要个把月,再加上印刷,装订,成书,只会比现代出版还慢,没有两三个月下不来。
郑九畴估摸着,他交稿之后再往后推三个月,正好春闱,无缝衔接,等到李釉娘听说有这本书,拿到手里看到了,他已经考完了。
谁知道,宋凌霄这个兔子效率,十一月十五就给他搞出来了,卖了三天就满城皆知!
当然,现在的郑九畴还不知道。
门子疑惑,怎么这个宋公子,找完老爷找夫人,敢情跟两个人都有交情?可是老爷都说不在了,他总不能单独见夫人吧……
宋凌霄掏出碎银子,塞给门子,门子得了银子,依然不再磨叽,麻溜儿地进去通传。
“老爷叫你进去。”不一会儿,门子便出来答复。
宋凌霄撇撇嘴,这会儿又不休息了么。
门子引着宋凌霄进入状元宅,引着他七拐八绕,来到一处门前植有芭蕉树的书房,郑九畴本尊正坐在书房里。
看见宋凌霄,他站起来,叫门子走开,将宋凌霄引进书房里,把门关上,这才松了口气,坐回椅子里。
“你来干什么?我不是说了吗,我不想再和兰之洛扯上关系,至少在春闱之前,我都不想再为那本书的事儿操心了。”郑九畴有点烦躁地说。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宋凌霄正色道,“这本书你给李釉娘看过没有?”
“我为什么要给她看?我又不是她买下来的,我做什么事都要她许可吗?她以为她是谁!是她对不起我!”郑九畴忽然像受了刺激一般,突突突反击了一大串。
很好,那就是没看了。
李釉娘果然不知道这件事。
不过想来也是,李釉娘如果看过了《金樽雪》的结局,还能和郑九畴假装夫妻过日子吗?
“我当时收稿子收的急,没有问你,你这个结局,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李釉娘看到这个结局,会怎么样?”宋凌霄问道。
“不会,我都计算好了,这本书要上市,怎么也得春闱以后了,假设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李釉娘看到了这本书,猜到了是我写的,那也没关系,我考都考完了,大不了一拍两散,我正愁不知道怎么甩掉她呢。”郑九畴鸡贼地说道。
对了,宋凌霄从郑九畴的言行中发现了一个新的特质:鸡贼。
“你不觉得这样对她,和她当年骗你,没有什么分别吗?”宋凌霄揉了揉眉心。
“是啊,这不是你教我的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郑九畴有些得意地说道,“宋公子,如果不是你,我可不知道还能这样报复一个人。”
“我可没有教你骗人!”宋凌霄有些恼火起来,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他不是那样想的,可是被郑九畴一带,就好像真的是他出了一个很卑鄙很无耻的主意一样,“我是想让你回到她身边,让你提醒她她做的事曾经深深地伤害过一个人,那个人是为了她付出真心的,她不能因为曾经身不由己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她必须把欠下的情还回来,善恶终有报,这个故事所谓的打脸所谓的爽,不过是让她意识到自己做错的那部分,并且弥补给你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