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开书坊 上(67)
“我管你爹是谁!今天我就打得你跪下叫爸爸!”宋凌霄将本子和笔一扔,冲着“客户”的将军肚就是一拳。
“打他!打他!”
“揍!左勾拳!揍他!”
众官员之子哪里见过这样热闹的场面,一个个都兴奋地围上来,火上浇油,振臂高呼,生怕俩人掐得不够全情投入。
宋凌霄猛地一扑,将人扑倒在地上,那“客户”本就生得肥硕,平衡力和敏捷度远不如宋凌霄,他完全没料到自己竟然会落败,顿时涨红了脸,高声哭叫起来:“宋凌霄,你打吧,你照着我朱小山的太阳穴打!我爹是内阁首辅朱无用!若是叫他知道了,参你一本,你和你爹都要被拉出去凌迟!”
内阁首辅,草,那就是二把手。宋凌霄举着的拳头,顿时抡不下去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运气就这么背,偏偏招惹上背景铁硬的傻儿子。
但是反过来想想,宋凌霄的靠山这么硬,能主动上来招惹他的,必定也是硬茬子。
哎,一时冲动,一时冲动。
宋凌霄赶紧替朱小山整了整衣领,从他的将军肚上跨下来,笑嘻嘻道:“原来是朱首辅之子,失敬失敬,有眼不识泰山,不打不相识,您这印章,我就给您算免费了吧。”
朱小山被当众按在地下打,正在气头上,见宋凌霄突然怂了,他就更加来劲,躺在嗷嗷大叫,撒泼打滚,不依不饶。
宋凌霄蹲下身,对朱小山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道:“先撩者贱,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我没怎么得罪你吧,是不是你先嘴贱,你先上来拽我领子?说真的,我不怕对质,有本事你就找朱首辅来,咱们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对质,大家都是未来的国之栋梁,不至于为了你颠倒黑白,我相信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你爹能当上首辅,说明是个深明大义之人,听完咱俩的对质,你觉得他老人家是会捶你还是捶我?”
朱小山年纪不大,生性娇纵任性,但是最怕他爹朱无用,说是要找他爹来打死宋凌霄,其实只是嘴上咋呼,最后肯定还是找他的那些狐朋狗友来出气,他本以为宋凌霄听到他爹的名字,就会认怂,就会跪下来求饶,如果气氛好,可能还可以给他打两拳,让他把气撒了,把场子找回来。
谁知,宋凌霄确实认怂了,接下来的展开却有点不受控制,宋凌霄蹲下身来,对他晓以大义,进行了一番滴水不漏的说教,简直比胡博士还能掰扯,最厉害的是,说中了他的心虚处。
朱小山仿佛被无形的拳头打中胸口,气出不来,憋得他难受,他猛地坐起来,环顾四周:“你们都看见了,是他打了我,他打了我!是他在颠倒黑白!”
众学生纷纷别开脸。
朱小山转过头来,肥胖的脸庞因为愤怒而颤抖着,两只小眼睛怒气冲冲地盯着宋凌霄,是,他是不占理,他是没法告他爹,他是打不过宋凌霄,上风全给宋凌霄占了,凭什么,一个太监的儿子,都能骑到他朱小山头上了!他这个首辅儿子当的还有什么意思!
朱小山脑子一热,小饭钵儿一般的拳头握紧了,他也不管占不占理,也不管后果如何了,趁着宋凌霄就蹲在他一伸手就能够到的位置,又好像全无防备的样子,他现在就要打他一拳出气!
宋凌霄怎么可能没防备,他是故意的,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是挨一拳头比较安全,谁让他冲动呢,冲动是魔鬼,挨一拳头把这事儿了结了,以后谁人提起来也不会说他宋凌霄欺负首辅儿子。
这般想着,他绷住一口气,准备用多日晨练锻炼出来的“强健体魄”扛下一击。
“嘭!”
一阵拳风扫过脸颊,扬起鬓边碎发。
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反倒是朱小山发出一声哀嚎:
“哎哟——”
宋凌霄疑惑地看去,就见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边的陈燧,抬起一只脚,随意地活动了一下脚腕,刚才那一下,正是他一脚踢在朱小山挥起的手臂上,直接将人手臂踢折了,疼得朱小山抱着胳膊满地打滚。
学堂里安安静静,没有人上来帮忙,没有人对此发表异议,甚至一个个乖乖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埋头温书,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陈燧甚至连手都没拿出来,还在背后负着,踢个把首辅儿子,就像踢个毬似的毫无心理负担。
宋凌霄垂首看着朱小山,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篓子捅大了。
这回他和陈燧想不捆绑在一起,都不成了。
陈燧却看也没看宋凌霄一眼,沉声说道:“诸位同学,国子监学堂内禁止打架斗殴,违者一律开除,为了保全两位同学的学籍,我只能出此下策,请诸位同学做个见证吧。”
咦?
宋凌霄意外地抬头。
陈燧的神色平静,语气淡定,仿佛他做这些都是理所应当,十分客观地为宋凌霄和朱小山考虑,而没有偏袒任何一方。
其他学生们也抬起头来,看向陈燧,陈燧表现得实在是太公正太理性,他们心中猜测的陈燧是为了宋凌霄出头,殴打首辅之子的狗血戏码,甚至都羞于拿出来讨论。
六王爷毕竟是六王爷,看待问题的角度不一样。
解释完毕,陈燧瞥了一眼宋凌霄,跨过朱小山,大步往外走去。
不一会儿,司业带着两个典学赶过来,分别问了当事人和其他学生的证词。
朱小山本来想告状,但畏惧陈燧口中的“开除”,于是支支吾吾,捡了一些不重要的说。
最终,在陈燧的协调下,这件事被司业定性为“学术争执”,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但即便如此,也折腾了大半天时间,宋凌霄给放出来的时候,看见陈燧正在游廊间站着,背靠着廊柱,看外面的雪。
宋凌霄知道今天自己是欠了陈燧一个大人情,一时之间是无法还清。
他硬着头皮走过去,冲陈燧打了个哈哈。
陈燧瞥了他一眼,说道:“走,去演武场么?”
这天,下着雪,还去演武场?
……
京州兵营之侧,演武场。
陈燧把一顶羊皮小帽扔给宋凌霄,宋凌霄本想推辞,但看到陈燧冷冰冰的脸色,又乖乖戴上了。
“你……”
“你……”
两人同时出声,又同时收住。
“你先说……”宋凌霄踢了一脚雪沫子。
“你没有错,是我考虑不周。”陈燧沉声说道,“我大约是昏了头了,竟然在国子监里找你说那些闲话,你就当做没听到过吧。”
陈燧脑子不差,又有别人比不得的人生经历,宋凌霄反常的行为,他出去吹了个风就想明白怎么回事了。
其实,这件事,本来很容易想明白,陈燧也不至于像个毛头小伙似的,被好朋友理不理自己这种小事冲昏头脑,只是,大约在太平无事的日子里过得太久,他渐渐放松了警惕,再加上他独断专行惯了,一向只顾着自己的感受如何,只从自己的利益出发,从来不会考虑别人。
因此,在宋凌霄拿出一堆红石印章卖钱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却没有想到,宋凌霄其实是在避嫌,是在为他们两个人消除隐患。
“你猜到了。”宋凌霄声音里带着释然和欣喜,陈燧转过头去看他,果然看见他眼睛亮亮地望着自己,“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独裁者了。”
独裁者……?这是什么称呼?怎么感觉不是什么好称呼?
“我看起来很蠢吗?”陈燧挑起眉梢。
“不不不,这是被你的身份地位所限,你们这类人往往不会在意其他人的感受,也不喜欢用太过兜圈子的方式处理问题……嗯,就是唯我独尊,刚愎自用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