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祺。”白君瑞神色惊恐地看着我,说:“你、你别说了……”
我俯视着他,伸手轻轻地摸着他的头。
最后,微微地一笑。
“你以前也喜欢这样,抱着我的腿,大了,怎么还是这样。”
白君瑞顿了顿。
我伸手,慢慢地抱住他的头,将脸埋在他的发丝间,深深地吸一口气。
“卓宇。”
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僵硬。
“卓宇……”我唤着他,轻声说:“爸爸不能再装傻了,你明白么?”
“爸爸什么都知道。”
我说着,眼里,已经什么也流不出来了。
那小箱子里还有两本小本子。
听白君瑞说任三爷正在疯狂地找我,他这么说的时候,我正在翻阅着那小本子。
那天晚上,我只看完了其中一本,一字一句。
而我翻到第二本的最后一页时,白君瑞神色难看地走进房里,坐到了床上,伸手搂紧我的肩,将头埋在我的颈窝。
他说:“王筝的遗体……已经送到新加坡了。”
我点了点头。
“那个驾驶员已经去自首了,他说,那天是酒醉驾车,才会——”白君瑞的语调沉静,轻轻地说:“爸爸……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好过的。”
我点了点头。
白君瑞侧头看了看我手里的小本子,问:“你看了两天,是什么?”
我抬头望着外头,“都是一些成年旧事了。”
白君瑞皱了皱眉,拿过一本,低头像是随意地翻了翻,然后微微一顿。指尖轻轻地颤抖着。
“这一些……”
我伸手理了理他的发丝,说:“我没事。只是把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稍微弄明白了。”
我话刚说完,外头就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那是舒家的管家菲利的声音,他语气着急在门外大声说:“先生,有人来找您了,是那一位。”
白君瑞慢慢地坐直了,抬头惊异地看着我。
我将两本本子拿在手上,从床上下来的时候,有些晃了晃,视线又开始朦胧不清了,白君瑞赶紧从床上起来,正要扶住我的时候,我冲他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卓宇,爸爸有事情要做,你乖乖等爸爸回来,好不好?”
我站直了,打开门走了出去。
我不会再这样下去了。
所有的,我该知道的,我该明白的,这一次,我都要弄清楚。
走下楼的时候,就听到一声急促中夹杂着欢喜的叫唤。
“小少爷,总算找到您了!”
张廷脸上洋溢着狂喜,原本要向我走来,只是一转眼又乖乖地站到了任三爷身后。任三爷慢慢地在沙发上坐直了,左手紧紧握着杖子,眼里有着欣喜,像是松下了一口气。
我站在二楼,看着下方,轻唤了一声:“三叔。”
任三爷站了起来,脚步微快地走到楼梯口。张廷从后头跟上,“三爷您别急,这不是找到小少爷了么?跑不了的,来这儿坐、坐——”
我走到他跟前,他上下打量我,无声地叫了一声“祺日”。
我微扬着头,看着他哑声说:“三叔,我没事。”
他闻言,虽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却是一副不大相信的模样。
坐进车内的时候,他紧紧握着我的手。
“三叔……”我迷茫地望着外头。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说:“王筝死了。”
他握住我的手,微微地一颤,只是一瞬间。然而,我却没有错过。
“他死了。”我抱着那两本本子,说:“我连他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他就死了。”
车子有些颠簸,我有些疲劳地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他无声地伸过手搂住我的肩,紧挨着我。
一路上,我们再也没说什么话。
他的手还是一样地冰凉,怎么样也温暖不起来。
我睁开眼的时候还是在床上,手传来一股麻麻的刺痛感,一个轻细的管子,连着点滴架。徐长生背对着我负手站着,听见动静转过头来看着我,依旧是眉目慈善地笑了一声,说:“醒来了。”
“徐医生。”他点了点头,抬了抬鼻梁上的金框眼镜,向我走来。“小少爷,怎么一小段时间没见,脸色就差成这模样。”
“用餐不规则是吧,血糖太低了,一个年轻人没两下就昏倒,怎么成样子呢?”他说罢,叹了一声。
“我会注意的。”我应了一声,转头看了看,慢慢地从床上坐起坐起,“我的……本子呢?”
徐长生“咦”了一声,一转眼就听见徐清宏的声音。
“爷爷,任小少爷醒来了是不是?”
徐清宏是个年轻精神的小子,胳肢夹着一个托盘,大剌剌地走了过来,“小少爷,您还记得我么?上次您来的时候,我们见过面了。”
“你怎么吵吵闹闹的,和老张一个模样,小少爷醒了还不快去通知三爷。”
徐长生低喝一声,徐清宏摸摸鼻子,“哦”了一声,又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这毛头小子……”徐长生摇了摇头,语气里却带着宠溺。
我看了看徐长生,良久,不由得说:“徐医生,我很羡慕你。”
徐长生呵呵笑了笑,摇了摇头,“小少爷,您别羡慕我,我这老来,死了个混蛋儿子,来了个本当孙子,衣钵都没人继承,唉。”他回头看了看我,笑容隐去,淡淡说:“小少爷,很多事情,您看不开,也要看开去……剩下的人,才是现下最重要。”
“你说的没错。”我淡笑着点了点头:“眼前的,才是最重要的。”
“您想通就好。”他说:“您这一不见,一点消息也没有,这三天三爷是快把整个B市翻过来了。”
“我知道。”我平静地说:“我又让三叔担心了。”
徐长生不说话,然后又叹了口气。
“爷爷——”门砰地一开,徐清宏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徐长生眉一拧,“什么事情这么毛毛躁躁的。”
“啊……”徐清宏让爷爷骂得退了一步,然后撇着嘴略带委屈地说:“我这、这不是……来跟爷爷说,三爷他——”
徐清宏顿了顿,看了我一眼,然后神秘兮兮地道:“三爷他在书房里,模样怪怪的—— 一直翻着两本书,话也不说,脸色难看得很,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徐长生皱了皱眉头。
我低头将插在手背的管子拔掉。
“小少爷——”
我强忍着不适,深深吸了口气,望向徐清宏。
“能不能带我去见见三叔?”
在前去的長廊上,我想起了白君瑞和我说的话。
那时候,他有些心悸地坐在我旁边,眼神悠远地看着外头,双手交握着,无意识地搓揉,许久才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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