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方向怎么感觉都是往我这里投。
这场面混乱得厉害,我突然让人一拉,眼前一片黑,鼻间充满的是那股让人不适的檀香味。
“老夫人!老夫人!!别扔了!”
“三爷都伤着了!够了!老夫人——!”
一只手紧紧按着我的头,我奋力地扬首,只能看清一部分。
任三爷紧紧圈着我的肩,周围的一切模糊一片,清晰的却是那额角慢慢流下的血丝。
渐渐地,染红了他的眉眼。
他扶着楼梯的把手,看着我,拧着的眉却是渐渐松开了去。他缓缓放开我,景叔赶紧上来搀扶着他,嘶声吼道:“快叫大夫!三爷伤不得的!”
周围似乎更加混乱起来。
那一刻,景叔却死死盯着我,那眼神,我有些熟悉。
上一世的时候,张妈曾经也用着同样的眼神,看着我。
『你——你说说,你到底还要害死多少人!』
『跟在你身边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
————————
早前,曾听张妈说过,任三爷打小身子就带着病。据说,病况曾经很是凶险,少年时候做过气切手术,尤其任三爷一出生还带着恶性血液病,大小手术林林总总加起来,能活到现在这般岁数,本就是奇迹。
对于这些,我实在没什么概念。
从我懂事开始,任三爷的情况已是稍好,好在当年总算找到了合适的捐赠者,随着医学不断进步,现下还有医学权威徐长生照料着。
简单来说——就是死不了。
不过,任老太这一砸,把任三爷额角砸出一个坑,严格来说是没什么大碍,但是那血丝不断渗出的场面,着实有些渗人。
虽说我觉得和我的干系不大,怎么说,任三爷遭罪,我也有几分责任。拿我妈以前常说的话来做例子——他可是你三叔,你以后还要靠他,他出事了一百个你也赔不起!
我想起这句话的时候,简直是顿然醒悟。
原来我最大的责任在于——我没当个好靶子,反而让任三爷给我当了人肉保护膜。
这一件流血事件,带来了极其长远的负面影响。
凌晨的时候,王晖政也带着王筝赶来了。说起来,王家事业最大的领域是在制药部分,名下也有一所医院,任三爷出事,临时叫来的医疗团队也算是王家名下医院的,也难为他们晚上急急赶来。
“祺日!”王筝的难得神色紧张,走到我跟前,急急开口说:“怎么会弄出这种事?三爷怎么了?”王筝的语气隐约带着一股责备。
我揉了揉眼。
唉,他这是关心则乱,脾气难免冲了点。
再说,伤的人是任三爷,他紧张是必然的。
“刚才医生说已经止血了,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王筝的脸色有些憔悴,像是风尘仆仆地赶来。他蓦地一顿,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佳,转而略微弯腰,堪称温柔地对我说:“那你怎么样?老夫人怎么会好端端地发脾气?是不是……你说了些什么惹老夫人生气?”
“筝筝,赶紧进来看看三爷。”王晖政进房前叫了王筝一声。
王筝这一世比之前有良心得多,神色算是担忧地看了看我,才跟着进房门。
任三爷大概也只有瞧见王筝,心情才会好一些。
过了好些时候,这对父子才走出来。王伯伯见着我便笑笑说:“小少爷果然孝顺,怎么还不去歇息,这般守了一晚上。”
王筝倒是神色复杂,沉默不语,一见我像是欲言又止,却又让王晖政切断了话:“筝筝,你刚才也听到了,别辜负三爷的期望,最近学校的事情可以放一边了,专心考试,别让三爷还有小少爷看笑话了。”
王筝“嗯”了一声,意义深远地瞅了我一眼,便也跟着王晖政下楼。
那一眼看得我心里拔凉拔凉,连背脊都感受到一股凉意。
不得不说,这眼神我熟悉,当初我和舒媛订婚结婚到生了儿子,可没少挨过王筝这一记眼神。
说句坦白话,我曾经以为……以为,王筝那是对我存了点心思。
现在回想起来,王筝心里打什么主意的时候,总爱用这种眼神看着人。
半晌,景叔从里头走出来,见到我的时候,眼里似乎闪过一抹精光。想来是看我精神可嘉,脸色也没方才那么僵硬,就连语气也比平常多了点人气:“小少爷今晚也是累了,我已经吩咐下去,让人多熬点汤,小少爷睡前喝些,可以养神。”
我点了点头,景叔又说:“三爷精神好些了,小少爷进去瞧瞧吧。”
既然三叔没事,那我就不多加打扰,替我转告让他老人家多多休息……
这句差点脱口而出的话,终究是硬生生吞回肚子里。
走进房里,扑鼻而来的是一股复杂的气味儿。空气中夹杂着消毒药水,还有那股檀香味,一时间,我略嫌恶心皱了皱眉。然而,转眼瞧见任三爷躺在床上,闭目养神,额角想来是经过细心的处理,包着白纱,看不到一点血渍。
任三爷的睡房以往便是大而空洞,上一世还有一台琴摆着,这下空荡荡的,只有一张白色宽大的床,一片苍白死寂。
任三爷这人的习性比较怪异,除了景叔,也没有其他贴身伺候的人。平时除了弹琴画画,也没听过他有什么其他的消遣,公司的事也从来不会带到家里,房里就是一张桌子一台电脑也没有,满目的白色,有股与世隔绝的疏离感。
我本能地看了看窗边的画架。
的确有张未完成的图作,只不过是一片模糊的绿。
上一次,果真是我眼花看错了。
我回头轻轻合上门的时候,发出“喀嚓”的声响。
后头突然响起一把沙哑暗沉的声音。
“阿景,他走了么……?”
我的心猛地一跳,那个“他”,指的是王筝……?
我咽下口水,干涩地唤道:“三叔。”
他整个人一怔,猛地睁开了眼。
那抹眼神几乎把我惊退了一步。
他看着我,唇喃了喃,扶着床边坐起。我壮着胆子,走近了几步,才发现那张脸毫无血色,连唇也是白中透紫。
那好看的眉头慢慢地纠在一块儿,我不由得冷汗淋漓,硬是挤出一句话:“三、三叔……觉、觉得好点了没?”
三叔抿了抿唇,难得和颜悦色地冲我点了点头。还好,他这次没再发火赶我出去。
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有些战战兢兢的。
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其实,从上一世就是这样。即便还没发生那件事之前……我和三叔的感情确实是极生分。说来,上一世他离开任氏后,自己开了间公司,声势长势皆是大好,到后来几乎能和任氏比肩。
那时候,我对他到底是敬佩多余恐惧的。
那会儿我还不知道他和王筝之间的纠葛,曾经有段时间,也去他的公司去得勤,从他身上也着实学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我明白,我是比不过他的。任氏几乎一日不如一日,股东还没分裂,还是看了死去的任大老爷还有任老太的面子。
“那个……三叔,谢谢……不是,是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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