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那里!再过来我就直接毙了他——!”阿德尖锐地叫了一声。任三爷立时顿住了,没再前进,只是一双眼直直看着我。
阿德喊得急了,垂头用力地咳了几声。
僵持片刻,任三爷终是开口说:“我的腿,赔给你……”
“——你不要……伤害祺祺!”
他看着我们,手不断地拍着自己的胸口,喘喘地说:“命——都给你!你放、放了祺祺!”
三叔。
我想发声,可是嘴被紧紧蒙着,除了看着他之外,什么也不能做。
阿德闻言,摇头笑了笑,似是觉得难以置信地扬声说:“唉,三爷,我真是……啧啧,感动啊。你们的叔侄情,怎么能深厚到这样?任祺日,还是你有两把刷子。”
我愤怒地用眼神狠剐着他,如果说,有一种愤怒足以让人涌现杀意的,或许就是此刻在我心里的这股愤恨。
“这眼神真不错,比你之前那悲天悯人的模样好多了。”他赞赏地点了点头。
待阿德笑够了,偏头看了看我们俩。
“要不这样吧,我们玩个游戏——很简单的,三爷,您刚才说,可以为了这小子连命也不要,唉呀,说得容易,真要做起来,那可有多难。”
“三爷,我们来点公平的,来猜一猜……这张椅子后面的定时炸弹,还剩下多少时间。”
任三爷的眼眸倏地睁了睁。
阿德往我后方看了看,又对着前头说:“啧啧,时间还剩挺多的嘛,我估算错误了。”
任三爷看了看他,又回望着我。
阿德说:“这样吧,如果您现在猜对了——哦,三个机会,提示是,多过十五分钟,少过二十五分钟,以分钟为单位,而答案则是你回答的时候的那一刻,我也会给你或多或少的提示。您要是现在猜对了,我就让罗伦斯进来,切断回路,然后再毙了你,是不是很宽容呢?——当然,要是猜错了,三个机会也用完了……”
“你们叔侄俩,就一起做亡命鸳鸯好了。”
“……时间拖延了这么多,好了,开始吧。”
阿德的话语刚落下,任三爷几乎是直接脱口说:“二十分钟。”
阿德看了看,然后摇了摇头,笑了笑:“太少了。”
我不断地挣扎着,这根本是无谓的游戏,先不说任三爷猜不猜得中,对不对也是全凭阿德的心情而定。我恐惧地看着前方——他直视着我,轻轻喘了喘,停顿半响,又说了一样的数字:“二十分钟。”
阿德皱了皱眉,扭头看了一眼,“还是少了。”
任三爷用手背擦了擦额上的汗,闭了闭眼。
然后,他看着我。
“祺祺……”他说,“别怕……”
我看了看他,转头对着阿德,支吾地发出了一点声音。阿德勾了勾嘴角,饶有兴味地说:“算了,反正都是要死的了,我就让你们俩交代交代遗言。”
他拿着手枪,轻易地摘下了蒙着我的嘴的布。
我急促地吸了几口气,视线已经模糊了。
我费力地仰了仰头,看着他。
我的脑子是一片空白的,只能怔怔地看着他。最后,张了张唇,还没开口说话,却听任三爷急急脱口道——
“二十分钟!”
阿德顿了顿,回头看了看我的后方,然后大笑出声。
“厉害!任潇云,你太牛了——!真是漂亮!”他夸张地笑了数声,我急急地转向他,见他缓缓地举起了枪,“那么……”
“我改变主意了。”
他轻轻地说了一声,枪口转而对准了我的脑门。
我看着他狰狞的面孔,心中不知为何突然松了一口气。
“祺祺——!!”
三叔……
耳边想起一声枪声。
我感受到一股热流。
我有些茫然,睁了睁眼。
枪口还抵在我的脑门,阿德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脸上的笑容僵硬着。他的眼眸同是睁了睁,枪支慢慢从他手里滑落。
我怔怔地看着他,缓缓歪倒至旁侧,太阳穴上的窟窿不断有鲜血涌出。
然后,我将目光移向旁侧,那是……
杜亦捷。
杜亦捷从不远处慢步走了进来,并将手里的枪扔到了地上。
任三爷也不看他,径自连跑带跌地快步向我移来,紧紧地环住我的肩,急促中带着哽咽地唤了几声。
杜亦捷也不说话,只是站在离我们的不远处,仰头看了看上方,呢喃着:“这地方可隐蔽得很,我也找了挺久,要不是我先前在罗伦斯身上安了东西,还真找不到。”
“那么……我的事情也干完了,这次,我输得心服口服。”杜亦捷走了过来,却转向阿德,伸手,慢慢地将阿德的眼睛合上。
“那么,剩下的你们自己解决了。”他似是玩笑一样地留下这么一句。
末了,他向我们笑了笑,就把阿德拦腰抱了起来,再也不看我们一眼,走了出去。
任三爷仿佛是从头到尾没看见他一样,只顾着用双手不断地摩挲着我的脸,“祺祺,你……别怕,他们快来了,没事……”
我惊魂未定地看了看他,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缓缓点了点头。
任三爷紧紧抓着我的手臂,在我身后的炸弹和绳子是相连的,他不敢轻举妄动。
我呆愣地看着他,又看了看那除了血渍外,空无一人的轮椅。仿佛过了挺久,外头终于传来了细细碎碎的声响——
我觉得我的耳边出现了许多幻听,除了任三爷之外,还有白君瑞的声音,眼前唰唰唰地多出了许多人,一知道有炸弹各个白了脸,而任三爷还不听劝地紧挨着我。
我突然想发笑。然而,我却向旁侧靠了靠,不知道……时间还剩下多少。
第46回
“人工角膜已经批准使用于临床,绝对不会有任何排异性的可能,无需异体移植,所以三爷您尽管放心。”
“这里还有相关资料,三爷您可以参考,详细的我们之后可以再谈。”
“好好好,这些我就替三爷先拿着了。”
门甫一合上,我就回过头,瞧见任三爷走了进来。
徐清宏原来坐在我对头陪我下棋,一瞧见任三爷赶紧站了起来,规规矩矩地叫了一声“三爷”,看了我一阵,然后借故摆摆手快步走了出去。
徐清宏一合上门,我摇头叹了一声,抬起右眼看向他,“三叔,你把人吓跑了。”
任三爷淡笑着走了过来,垂眼看了看那西洋棋盘,像是思考一样地拧了拧眉,抬手就要举棋的时候,我赶紧拦住他,双手掩住棋盘,说:“等、等等……我还是不跟你下了。”
我是傻了才没事找他下棋呢。
我低头收着棋盘,眼前的刘海突然被人撩起。我微微一顿,他的指尖轻轻地划过我的耳郭,留下淡淡的凉意。
我仰头看了看他,又转向窗外。
外头现在飘着细雪,白茫茫的一片,连视线都迷茫起来。我像是想起什么,回望着他,他刚好拿着床上的毯子,要往我身上披盖。我侧了侧身,好笑地看着他,“是你该多披件衣服。”然后不明所以地“呵”了一声,我顿觉尴尬地低了低头,吸吸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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