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有君看了眼赵嵘神色,解围道:“别啊嫂子,老板留给我内部消化多好。”
赵嵘哭笑不得:“嫂子你看,这才是需要介绍的。”
众人大笑。
他们家离这种市集太远,要开很久,没过多久,他们便聊起了别的话题。
聊着聊着,徐信说起了自己的恋爱史。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时候,”徐信把着方向盘,嗓门越来越大,“哎,反正那时候啊,我就觉得,我这辈子非你嫂子不可了。”
徐大嫂在前头拍了他脑袋一下:“开你的车。”
梁有君羡慕地说:“我还没呢,嫂子,你真给我介绍一个吧,我要帅哥,我被我们老板养叼了胃口,没有我们老板这个气质条件的我不要。”
徐大嫂难得没好气道:“那你还是一个人吧。”
赵嵘难得没有跟上话题。
他听着徐信方才那句话,侧头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脑海中思绪纷飞。
想到乔南期的时候,他并不意外。
他这辈子只这么勇敢地喜欢过这样一个人。
当初他觉得他未必真的喜欢的是乔南期这个人,实在是因为眼前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而他从乔南期家离开后,乔南期又变得太多、太快,让他总是在真假中沉浮,分不清眼前。
此刻静下心来,周遭安宁的很,心中自然清澈。
他一直以为,让他爱上乔南期的,是赵茗的那一笔医药费。
可刚才徐信说话时,他脑海中想到的画面,并不是过去十一二年间那些重要的时刻,而是大学时,在图书馆里,他隔着书架,远远地看到乔南期安静地坐在书桌旁,低头看着书的模样。
那人的手特别好看,就这样捧着书,手指卡着书页,像是可以弯曲的玉扇骨,优雅,出尘。
他看着对方手中的书的封面,从书架上拿出了一模一样的另一本,又看着那人手中翻页的厚度,约莫也翻到了乔南期极有可能正在看的内容。
随后,他们隔着宽阔的走廊,隔着书架上密密麻麻却整整齐齐的书,一同翻动着书页。
看了几页,正巧书中的主人公和女主角开了个玩笑,看得赵嵘下意识笑了笑。
他抬眸,透过书架的缝隙,看了一眼乔南期。
——正巧也撞上了乔南期缓缓扬起的笑容。
这笑容其实很浅,很淡,和赵嵘此时挂着的笑容一般,只是下意识的情绪牵动,稍稍荡出一点喜悦。
像是蝴蝶轻轻煽动翅膀,又像是春风无声吹起涟漪。
悄然无声,平和宁静。
但赵嵘本就喜欢看着乔南期,对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已经没什么抵抗力。
乔南期很少笑,一旦笑起来,哪怕只是些微的弧度,便能牵引人的心弦,奏出一通乱弹的乐曲。
那一刻,赵嵘对上对方的笑容,只觉得心间骤停,却又在这一刹那的出神之后,疯狂地跳动了几下。
他下意识松了手,书册从他的手中滑落,“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乔南期似是听到声响,往这边看过来。
而赵嵘蹲下身,捡起那本书,拍了拍书上可能沾到的尘土。
车内,梁有君等人的笑声将赵嵘从回忆从拉了回来。
他们似乎还在谈论着介绍对象的事情,只不过每个人都非常有默契地绕开了赵嵘。
到了家,一伙人直接先去赵嵘家放下这些东西。
赵嵘给徐信一家和梁有君分别买了套房,全都挨在一起,几套小洋房粘着,就在那书店旁边。
梁有君生活没个正型,徐信家又有徐大嫂一个女人住着,最后思来想去,赵嵘家最合适,他们便打算着在赵嵘家吃年夜饭。
徐信整理年货的时候,梁有君问他:“老板,我除夕的时候和你说除夕快乐,有红包拿吗?”
赵嵘笑了笑:“……除夕快乐吗?”
“不然呢?那天还有什么别的祝福语吗?”
赵嵘只是折起袖子,洗了把手加入收拾的行列,说:“会有你红包的。”
竟是没有直接回答。
-
乔南期看似轻巧、实则用上了力道,举重若轻地往前推了一下球杆。
桌球快速滚动,十分听话地将前方一颗球打入洞中。
夏远途拿着杆子在一旁看着,压根就没有动作的打算——他就是个陪跑的。
没过一会,桌上便几乎全空了。
乔南期只是擦了擦球杆的头,说:“再开一盘。”
夏远途习惯了他这样的发泄方式,默不作声地陪他又打了一局。
说是陪,他也就打了个开场。
如此往复了四局,夏远途看了眼乔南期依旧算不上好的脸色,和那阴郁至极的眼神,问他:“心情好点了吗?”
乔南期动作一顿,无言。
“你这又是怎么了?”夏远途说,“前段时间我看你不是好多了吗?又出什么事了?”
乔南期用力推出了手中的球杆。
这一下他用了太多的力气,桌球撞击出清脆的碰撞声,击散了不少他心中的纷乱。
这几日他都待在家里。
只是今天实在想要发泄一下,这才喊上夏远途来打桌球。
他这几天,满脑子都是赵嵘,赵嵘以往看着他时的眼神,赵嵘决绝地让他离开时冷漠的话语,还有赵嵘……为了他放弃遗产的事情。
他先去问了阮承,阮承并不知道赵嵘具体去了哪里,因为赵嵘和阮承切断联系后,两人便再也没聊过。
他还给陆星平发了个消息,问陆星平:“赵嵘去哪里了?”
只这一句话,不需要多说什么,陆星平显然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可陆星平和他说:“我不知道,我没问他,他也没和我说。”
刘顺也不知道。
方卓群或许知道,但以方卓群和赵嵘的关系,他一旦问了,便等于知会赵嵘,万一赵嵘厌恶见到他呢?万一他这一个询问,打扰了赵嵘现在平静的生活呢?
他曾经无数次设想过,如果赵嵘和陆星平会离婚,他会怎么做。
但他没想到,等到他真的知道了真相、等来了这一天,他居然会担心——担心他会给赵嵘带来更多的不愉快。
他对夏远途说:“我想去找赵嵘。”
这话是对夏远途说的,其实是在自言自语。
“哦,”夏远途已经司空见惯,“你每天都在想。”
“他肯定不想见到我。”
“那当然,毕竟他和星平刚在一起。”
“我这样一个失败的人,配不上他。”
夏远途一愣。
他没想到乔南期会说出这样自卑的话。
乔南期自顾自地说着:“他宁愿隐瞒和星平假结婚的事情,也想让我放弃。我也可以给他比那笔遗产还多的钱,可他也宁愿和别人结婚、和别人假装伴侣,都不愿意找我要这些。”
“毕竟你们分——啥!???”
“我现在既想去看看他,又害怕我去看他了,才会让他不开心。”
夏远途懵了。
乔南期放下杆子。
他双手承载台球桌的边沿,低着头,后槽牙紧咬,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片刻。
他说:“我还是要去找他。”
但他不奢望赵嵘原谅他,不奢求和赵嵘在一起。
他只想赵嵘往后余生开开心心,每一天……都比曾经在杨城的那些日子过得值得。
他愿意将余生都栽在一个不见天日的角落,连弥补、展现内疚的资格都没有,只是无名无份地陪伴着,陪伴着他这世界上唯一一个,曾经对他无怨无悔地好过的那个人。
夏远途似乎还处于当机状态。
乔南期独自一人去结账,回来时,小吴给他打了个电话。
“你这几天放假。”他对小吴说。
电话那头,小吴战战兢兢地说:“先生,是这样……之前您不是处理了那个在赵先生母亲的病房外面游荡的人?陈家的司机。他被带走调查之后,想办法又托人联系上我,说是他有一些知道的事情可以和您说,希望你高抬贵手,给他找一个好点的律师就行。他说是和赵先生有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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