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喜欢”啊。
赵嵘敛下纷杂。
眼见陆星平等着他继续说点什么,他收了方才的神色,说:“其实我在刚才之前,还是有点犹豫要不要提婚约的。”
“哦?现在不犹豫了?”
赵嵘点头。
“学长说得对,这个婚约,确实有一个约束我这一方的筹码。除了我,和签了保密协议处理这件事的人,没有还在世的人知道。”
“现在是要多一个我了?”
“我希望只会多一个学长。”
“我个人认为,在保密个人隐私这方面,我的职业素养还是不低的。”
这点赵嵘倒是十分相信。
他这一个月如此这般接近陆星平,陆星平作为乔南期从小到大的朋友,似乎也没有对乔南期说过什么。仿佛只要和这个人做朋友,你来我往中,世界就只会有他们两个人,不用担心影响到其他人,也不会有被别人知晓什么的负担。
他想,陆星平说话这般不留情,他却还是觉得和陆星平相处颇为轻松,原因就在这里。
他干脆开门见山了:“——只要我们结婚,我奶奶当初留下的一半遗产,就会进入我们两人共同的账户下。”
赵嵘说的很认真。他特意坐直了身体,语气严肃而平稳,不卑不亢,不疾不徐。
这话说出来之后,他反倒放松了很多。
左右他已经实话实说了,陆星平怎么想,不是他能决定的。
可陆星平却没有表现出什么态度,而是难得惊讶了一下,拉长了语调,意味深长道:“这筹码很重,比我猜想的还要重得多。你知道陈家一半的财产是多少吗?”
赵嵘点头:“奶奶去世前,我在病房里,亲眼看她立完遗嘱的。”
陈老夫人去世的时候,陈家甚至远远比在陈泽和手上还要风光——不然也不会被冻结了一半遗产,陈泽和贺南狼狈为奸这么多年,也挥霍了不少曾经的家底,陈家凭着那剩下的一半,还能在杨城如此显赫。
“我知道,我和学长之间什么也不会有,”他说,“学长现在的情况,这笔数额再大都可以不要。”
这事毕竟不是和普通人一样,简简单单去找个能领证的地方办个法律关系就可以。有了法律关系,除了这笔遗产,陆星平那边还有陆家的各种产业需要承担这份婚姻关系的风险。而且赵嵘原来和乔南期这种尴尬的关系,陆星平一旦真的和他履行婚约,面对乔南期必然是一个麻烦。
“对于我来说,只是结婚,对于学长来说,需要承担一些风险和麻烦。但如果我们可以拿到这笔钱,我可以和学长一人一半,或者……我可以让利更多。”
陆星平打量着赵嵘。
镜片微微反着光,让赵嵘看不太清陆星平的目光。但他能感受到这目光扫视着他,沉甸甸的。
陆小月的声音从厨房内传来:“哥!赵嵘!我做好啦!”
她说着,快步走到了他们面前,拍了拍陆星平的肩膀:“快来帮我摆一下。”
陆星平笑了笑,收回在赵嵘身上的目光,起身去帮陆小月了。
赵嵘自然不会闲着,赶忙跟了上去。
他们仿佛刚才当真只是坐在客厅了闲聊了一会,什么也没有提到一般。
吃饭的时候,赵嵘没有提过婚约的事情,陆星平也只是状若平常。他们如同寻常朋友,聊一些二十几年人生中的往常。赵嵘以前也不是没有和陆星平一起吃过饭,但那多半都是因为乔南期和陆星平吃饭,顺带稍上个他,他并没有怎么参与话题,注意力都在乔南期身上。
原来天地广阔了之后,同样的人,也会有不一样的交流。
聊着聊着,陆星平提到了大学的时候。
陆小月惊讶:“……啊,所以,哥哥和赵嵘是校友?我今天才知道,赵嵘你都没提过诶。”
赵嵘夹了根青菜,说:“我大学时候很平庸,没有可提的地方。”
“怎么可能?哥哥读的可是我们这最好的两所大学之一呀。你……”她话语一顿,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赵嵘在大家口中的评价。
他们这些人,有出息的还好,没出息的,也多的是依靠父母的捐赠拿个名额去读的。
陆星平却一点也不避讳,直接问出了陆小月心中的疑惑:“陈老夫人给你安排的?”
赵嵘这些年早就习惯了别人对他的印象,陆小月这种脱口而出却及时收话的反而不多。他没有介意,只是摇了摇头,说:“我回陈家的时候是十九岁。”
十九岁。
已经过了高中的年纪,早就进入大学了。
陆星平露出了了然的神色,他看赵嵘吃了口青菜,说:“这么咸,你也吞得下去?”
陆小月撂筷子:“哥哥!!!”
赵嵘大笑了几声。
临走前,陆星平支开陆小月,送赵嵘到了门口。
一整顿饭下来,两人只字未提婚约。
赵嵘心底已经做好了陆星平以沉默来拒绝婚约的心理准备,未曾想,在他拉开车门上车前,陆星平突然说:“婚约的事情,我考虑一下。我也希望你考虑一下,确定你想清楚了。”
赵嵘动作一顿。
这句话不仅对婚约松口,还近乎把主动权扔给了赵嵘。
“想问为什么?”
“我的表情那么明显啊。”
“这还需要看表情?”
赵嵘笑出了声。
陆星平说:“你说的很对,这笔钱虽然多到有些夸张,但我没必要承担风险和付出自己的婚姻关系。但……”
“可能因为我自己的关系吧。”
“我敬佩你曾经为了追逐一个孤岛,放弃陈家这么一大笔筹码的勇气。”
说完,陆星平转身便往回走。
赵嵘被陆星平这比他想象中还要好上十倍的态度砸得有些晕,恍惚间上了驾驶座,关了车门,突然想起原著里提及过的陆星平的感情线。
他摇下车窗,对着陆星平的背影喊道:“学长有喜欢的人吗?婚约会不会影响——”
陆星平稍稍回头,“她不在世了。”
赵嵘怔了怔。
陆星平已然走进门中,轻巧地关上了门。
-
乔南期站在病房前。
这病房像是特意设计的,面对着走廊的墙体都是由厚厚的透明玻璃组成,看上去坚固又毫无阻挡。
站在外头的人只要在这堵玻璃墙前往里一瞧,便能瞧见病房里的所有景象。
此刻,这间病房里除了相关的医生,只有一个人“躺”在病床上。
与其说是躺,不如说是捆着。
这人是贺南。
几个月前,他还是风风光光的,能和乔南期在乔家的老宅中互相膈应。但是乔南期成功挖掉他在乔家的所有根系,又把他和陈泽和那些人做的所有破事全捅出来之后,乔南期这位为了利益扑腾了一辈子的父亲终于疯了。
疯了之后便一直在乔家的医院里治疗,乔南期偶尔会来“探望”他。
这段时间尤为频繁。
此时此刻,正在发疯的贺南四肢都被绑上了束缚器,他神志不清地挣动着,彻头彻尾地成了个疯子。似乎是担心他咬到舌头,他嘴里也夹着东西,却仍然含含糊糊地说着什么话,似乎是重复的几个字。
医生对乔南期说:“前两天状态还好的,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发病……”
乔南期无谓道:“因为我来了。”
他已经在这看他这位疯了的父亲看了一整个下午了。
这实在不是一个正常状态的人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医护人员来来往往,都没有人敢说话。小吴在旁边陪着许久,见乔南期神色愈发深沉,战战兢兢道:“先生,您站这么久,要不坐下休息休息?”
乔南期瞥了他一眼。
小吴立刻收了声,就连旁边的医生都不敢说话。
一时之间,竟然只剩下贺南含含糊糊的重复着什么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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