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回答了陆星平的问题,“有答案。”
夏远途坐看一眼陆星平,右看一眼乔南期,“你们打什么哑谜?我怎么感觉为被孤立了?”
“不是哑谜,”陆星平意味深长,“是送分题。”
乔南期没有说话。
他的思绪已然飘到了不知何时的回忆里。
他想到,少年时期的他每每出门就能瞧见这些小猫,它们偶尔还会绕着他的脚脖子蹭一蹭,叫唤几下,仿佛在告诉他,他并不是孤独的。
若不是这么一丝微不足道却又恰到好处的温暖,他如今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有那么一个人,不知是怎样在十四岁的时候,珍而重之地保存下了他随手写在对方掌心的地址,在这漫长的十几年岁月中日复一日悄无声息地给他留下了少年时代无法忘怀的那么一点温暖。这个人爱了他十年。
十多年后的今天,此时此刻。
他知道了他喜欢赵嵘,他知道了他想和赵嵘朝朝暮暮。
他也知道,赵嵘离开他了。
老宅的灯还是十年前的样式,手动开关的暖黄色吊灯悬挂在天花板上,散落下昏暗的光线。
在这样寂寥的深夜里,本该平缓至极。
可乔南期却觉得这灯光太过刺眼,刺到他眼睛都有些酸涩。
他缓缓闭上眼,整个人往后靠去,仰头靠在沙发背上,没有说话。
他向来是个严以律己的,年少时他们一群公子哥玩在一块的时候,其他人还是没个正经的孩子,乔南期便已然持身周正、严谨端方。
就连坐,从来都是坐得挺直。
夏远途见到这般颓唐的乔南期,满肚子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前两天看乔南期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的样子,还想着要奚落一番平日里总是会压他们一头的乔大少,并不觉得多严重。分手而已,圈子里比这惊天动地的事情多了去了,谁没有点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情?
他和陆星平这一年多都看在眼里,也知道乔南期和赵嵘那点破事——从来都是乔南期居高临下,怎么看都是赵嵘糊涂。不然他也不会在得知乔南期和赵嵘已经分手之后,第一反应是赵嵘居然脑子清醒了一会。
乔南期本来就是一个不会爱人的人。
在赵嵘之前,乔南期便从未对任何人心动过,在赵嵘之后,想来也是不会有的。赵嵘像是一个意外,一个乔南期自己都未必在意过的意外,就算分手了,乔南期最多心不在焉个几天。
但乔南期此刻的样子,哪里是前两天的心不在焉?这只能用失魂落魄来形容了。
夏远途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
陆星平沉默着,乔南期窝在沙发上,好几刻的功夫,没人说一句话。
夏远途瞥了一眼乔南期面前那张皱巴巴的纸条,掏出手机偷偷输了一下。输完,看了一眼手机里对应上的那个备注的名字,他叹了口气,才说:“老乔。”
“嗯?”
“……你喜欢赵嵘?”
若只是和他们圈子里那些个爱玩的公子哥一样,养个情人,权当玩一场,你情我愿也便罢了。
可……
这个“喜欢”指的是什么意义的喜欢,不言而喻。
乔南期眼皮一抬。
他也没看夏远途,目光漫无目的落在不知何处,不言语。
夏远途长长地叹了口气,顿了顿,说:“你有点活该。”
为了避免被乔大少的眼刀当场暗杀,他立刻起身,接着道:“太久没来这了。我记得你这个家隔壁街有个小超市?希望还开着吧,我去买酒。”
他也没等陆星平和乔南期说什么,转身便出门了。
屋内再度安静下来。
片刻,一直沉默的陆星平总算开口了:“你之前可没这么想。”
乔南期很慢很慢地点了一下头:“……是。”
他记得赵嵘搬走那天晚上,发烧了,还给陆星平打了个电话。当时他就在旁边,陆星平和他说了一些关于赵嵘的话,他当时觉得,他对赵嵘……喜欢,但算不上爱。
其实在今天之前,他都一直在说服自己这么坚持着。
因为赵嵘已经离开了。
“说服”。
其实这两个字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早有迹象。
只是他一叶障目。
今天才摘下了那片当着目光的叶子,是因为那一窝赵嵘散养了十年的野猫吗?
确实是。
十六岁以前,他最敬最爱的人是乔安晴。他的母亲是乔家上一代的继承人,凌厉却温婉,对他至善至和,也教会他很多东西。甚至在很早之前,贺南也是一个和蔼的父亲。
他们曾对他许诺过永远、长久。
没有一个人兑现。
没有的东西,他便不会再相信。
所以他从搬离这里的时候,并没有考虑过把那些野猫带走。此后更是提都没有提过,只当是封存在角落里,遗忘了最好。
从来就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长久陪伴在侧。
可赵嵘却仿佛打蛇七寸般告诉他——可以的,有的。
只是他自己没有看到,还松开了手。
但完全都是因为那窝野猫吗?
也并不是。
如今回想起来,他一直默认了赵嵘不会走,以至于此时此刻都不愿意相信赵嵘可以轻易抽身离开的事实……可不正是因为他心底早已默认了这份来自赵嵘的“永远”?
那一窝野猫,不过是一把钥匙,一把打开他一直没有看到的心思的钥匙罢了。
这些年来,乔南期情绪失控的时候大多都要找陆星平帮忙,有的事情陆星平是知道的。
他三言两语说了这跨越了十年的一窝野猫的事情,陆星平听完,突然道:“所以你喜欢的是那个偷偷为了你养了一窝野猫的人,还是一个不学无术、败絮其中的废物?”
这分明是一个人,可乔南期却说:“都……不是。”
陆星平挑眉。
乔南期缓缓地、肯定地说:“我喜欢的是赵嵘。”
话音刚落,夏远途拎着几瓶酒进来了。
乔南期接过他开的酒瓶,杯子都没拿,仰头便往下灌。
“诶诶诶诶诶你悠着点五十二度呢!!”
乔南期其实没什么酒量。
他自小便是一个不需要委屈自己应酬别人的人,即便是客套的应酬,也没什么人敢灌他。他喝上几口便算得上是给足了面子。
今晚他本来就没胃口吃东西,空腹猛地灌下这么大一口酒,辛辣的酒味灼烧着他的喉咙,刺得他一阵胃疼。
疼得十分清醒。
这一晚过得十分漫长。
其实他们并没有喝多久,乔南期便醉了,陆星平和夏远途离开后,他一个人连床都不想上,盖着个毯子躺在沙发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赵嵘为什么不相信他只是单纯地想见他?
那个出现在赵嵘身边的女人又是谁?
赵嵘现在在哪?赵嵘为什么突然就不愿意和他在一起了?赵嵘怎么样才会搬回来?
赵嵘还喜欢他吗?在结婚协议结束之后,赵嵘还去找过几次陆星平,是不是还是有那么一些在意外面的以讹传讹的谣言?
……
思绪混成一团的时候,他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反应过来,他已经打出了赵嵘的电话。
忙音响了两声,骤然而停,他心悬高处等待着赵嵘声音传来之时,却只瞧见拨打页面消失了。
赵嵘不是像方才那样,接了电话又挂了。
也并不是没有接到。
而是直接按掉了他的电话。
四周又安静了下来。
-
“不接吗?”
赵茗看向赵嵘的时候,赵嵘刚按掉才响了一会的铃声。
他说:“不是什么重要的电话,我想陪你讲讲话。”
赵茗这段时日不清醒的时间比以往要多,方才又不清醒了一会。赵嵘想起医生的嘱咐,便趁着她清醒,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陪赵茗聊天。
他上辈子在福利院长大,这辈子在这个世界更是个无根浮萍。其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不是看不起他便是想害他,喜欢了十年的人从来没有正眼瞧过他、给过他任何诉说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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