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中唯有崔十七气不打一处来,什么东西,冒犯到他,竟然想一了百了,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崔十七素来跋扈嚣张惯了的,如何忍得住这口气。正要不管不顾站出来,却被崔九给拉住了。
崔九脸色阴郁,他不像崔十七这般沉不住气,只是微微摇摇头。谢汲这老狐狸想来是要卖陶家人这个面子了,事情已定,自己的人再闹只怕会被人看轻了。哼!不过是两个庶人罢了,只要还在颍阳城,他就不信找不到机会替弟弟报这个仇。不过让他们多活两日罢了。
“这谢汲还算是明事理之人,如此处置即卖了人情,又将自己宽仁大度的名声传出去了,一举两得之事,妙哉妙哉,你说是吧?”围观人群中的一个少年用手肘撞了撞身边的人,小声说道。见其人居然没有反应,不由又叫了几声,“喂,湛?阿湛!你在发什么愣?”
秦湛回过神来,眼中有了一抹笑意,喃喃道:“卫苏,卫苏,原来他叫卫苏么?”
“?!”旁边的少年公子没有听清楚他的话,一脸莫名其妙,“你说什么?”
秦湛摇摇头,不再说话。对于秦湛的性子,作为他从小到大的好友是摸透了的,他要是不想说的话,打死都不会再开口,便也息了刨根问底的心思。
少年是邶国王子荀祁,秦湛幼年时在邶国为质之时认识了邶国不受宠的王子祁。两人同病相怜,也能玩在一起,渐渐就成了好友。
后来荀祁被派遣来颍阳学宫求学,秦湛也被送回秦国。原本以为两人再无相见之日,没想到竟然在颍阳学宫再次相遇,实在是意外之喜。
“我们回去吧,事情也算解决了,也没什么好看的了。”再看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荀祁说道。
那边厢,铁三娘两人正躬身答谢陶弗,卫苏。他们也是两人的救命恩人了。自己虽然是升斗小民,也是知道感恩图报的,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他们会铭记于心的。
“你们如果有去处尽量早些离开此地,就怕崔家人气不过事后再找麻烦,到时候只怕就难逃一劫了。”陶弗深知崔家人的性子,提点了一句。
铁三娘千恩万谢,这才离开。
所有人都渐渐散去,卫苏携妹妹重新上了马车,这才缓缓朝着陶家而去。
从风带起的车帘空隙处,卫苏不经意间看过去,就见一个少年直直看过来。卫苏皱眉,看着这人有些眼熟,却想不来哪里见过。不过卫苏也没多想,以为这少年不过是好奇他们的马车,陶家新做的马车到哪里都是别人关注的焦点。毕竟一个新东西,别人多看两眼也无可厚非。
秦湛身边的荀祁颇有些不耐,今儿个秦湛这是怎么了,从小到大还从未见他对一件事物感兴趣过,今日的秦湛是真的有些反常。
他看着过去的马车,心中嘟囔,不就是马车?这有什么好稀奇的?虽然形状怪异了些,也不至于让好友这般不舍吧?
“这有什么?阿湛你要是喜欢这样的马车,让下人帮你依样画葫芦照做一个不就行了有必要盯着人家的不放?”荀祁拉了拉秦湛的衣袖。
秦湛终于侧过头来看他,摇摇头,“倒不是看上了马车。”
荀祁一头雾水,不是看上了马车,干嘛盯着看?
秦湛弹了弹衣袖,迈步而行,“走吧,回了。”
秦湛说走就走,等荀祁反应过来已经走出老远了,荀祁跺跺脚连忙跟上。
陶弗回来的事已经在颍阳城中传开来,陶弗能回来,陶家自然喜气洋洋。陶家主还亲自举办了家宴,为陶弗接风洗尘。
当晚,陶家主书房之中,陶家家主陶睢亲自煮了茶,与陶弗对坐而谈。
“这么多年不见,尝尝为兄的手艺有没有退步。”陶睢将煮好的茶汤亲自递到陶弗面前,示意他尝尝。
陶弗看了玉盏中一层一层的浮沫,各种配料点缀其中,一股辛辣刺激的味道扑鼻而来。
陶弗皱皱眉,轻轻抿了一口,便将茶汤推开来。这些日子喝惯了卫苏那里的泡茶手法,再喝这种加了各种料的茶已经难以入口了。
摇摇头吩咐仆从去将茶叶,茶具端过来。见他似乎要自己动手煮茶,陶睢笑道:“四弟从前最喜我煮的茶,怎的现在反倒嫌弃起来?莫非四弟近年来煮茶手艺大进?若真是这样,为兄厚着脸皮也要讨一杯喝了?”
陶弗不语,将茶具用沸水烫洗过一遍,才用刚刚三沸的山泉水浸润茶叶,将第一遍水倒掉之后方才又重新注水。他动作流畅优雅,看来这些日子没少泡茶。
陶睢接过陶弗递过来的茶水,定眼一瞧,茶汤淡绿清透,一眼可以看得到沉浮在水中卷舒的茶叶,看起来里面并没有加其他的配料。
他有些不确定,“这茶汤就煮好了?”
陶弗这才笑着点头道,“近些日子,弟弟新学会的泡茶方法,此茶完全摒弃了之前的煮茶之法,味道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陶睢端起茶杯,放在鼻尖嗅了嗅,一股清淡的香味随之而来。他轻轻抿了一口,眯着眼回味了一番。味微苦,回味之后却有一番难以言说的回甘。没有各种辅料加成,自有一股清香甘醇的口感。
陶弗笑笑,“如何?”
陶睢摇摇头,“没想到,这茶汤还有这样的煮法。你在外多年还能有闲心研制新的煮茶法,看来你是真的闲云野鹤舒适逍遥得紧啊。”
“其实这也不是我研制的,而是跟着卫小友学的。”陶弗如是说道。
“卫小友?就是今日跟你回来的卫苏卫郎君?”陶睢诧异问。
“正是!”
第16章
陶睢还不清楚四弟这次回来的目的。
卫苏这人他刚刚也是见过了,也问询了一下知情的仆从。得知他不过是一个小地方的平民,父母已逝,如今只有个妹妹相依为命。
原本这样的平民也不过平平无奇的,却不知为何入了四弟的眼,竟将他引为知己。听说卫苏是因为四弟建了个私学,便在私学中学了几年识得一些字和文章。
若是仅仅如此,是绝不可能得四弟的看重的,要知道四弟年轻时惊才绝艳,在四大家的平辈子弟中都算得上是佼佼者。能得到他的赏识,定然有过人之处才是。
“这个卫苏?”陶睢不知该如何开口问,有些踌躇。
陶弗动作顿了顿,似乎在思考该如何说话,他想了想,这才说道:“我也不知该如何说,卫苏此人,不可慢待。他是有大智慧之人,与之相比,我不如多矣。”
陶瑾睢吸了一口凉气,能得到四弟这般的评价,足以说明卫苏确有过人之处了。
对于陶睢惊讶之情,陶弗不以为然,笑道:“想必大兄已经知道我在白水县之事了吧?”
之前因为解决云水水源的问题,陶弗得了嘉奖封赏的。这件事已经报上了颍阳官府,陶睢自然是知道的。
他也没有想到,四弟出去这么多年,没想到还能做出这般利国利民之举。这件功劳自然也是算在陶家头上的。他也是与有荣焉。
“其实这事情并非我之功,而是卫苏的谋划,只不过由我出面罢了。我在云水洼这个地方,原本是打算隐居终老的。是卫小友找上来,献出这样的法子,我也只不过是出面实施罢了。”
“什么?”陶睢大惊,他完全不敢置信,这事竟然是卫苏想出来的。可是为何卫苏会将这份天大的功劳让给四弟?天底下有谁会这么傻,将自己的功劳往外推的,他就不为这名利所动吗?
陶弗取出一块白色的绢布,上面画了水车图形,还有密密麻麻的小字,注明了功用以及做法。
陶睢微微颤抖的手接过,仔细看过一遍,颤声问道:“这便是水车之图?莫非这卫郎君是墨家子弟?”
他能知道这图意味着什么,只要这水车掌握在他们陶家手中,那么他们陶家的地位便不会像现在这般尴尬了。
如今以农为本,而农人却以天时地利为本。有了这水车,便能解决地利所限,能将低处的水引向高处,就能让更多的山地种上粮食。而且此物搭配上陶弗所说的蓄水池,就能随时随地解决田地旱涝的问题,也能更多的解放人力物力,让田地不会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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