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苏此时也不敢不答应,只能走上前去,低身查看。这腿应该是被打断的,他看了陶瑾一眼,如果是因为他的事,生生将狗的腿打断,他说什么都不会答应。
陶瑾读懂了卫苏的意思,解释道:“我派人出去找时,正好碰到好几个顽童打它,便带了回来,我们的人应该算是救了它吧,不然也就被人打死了。”
卫苏不言,的确它的身上还有好几处被石头,棍棒殴打的伤痕,不过断腿却是最严重的。他之前跟妹妹救治过一次,这次自然是轻车熟路。
陶瑾早就将得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的,卫苏查看了一下,心中已经有数。他开始正骨,用夹板固定,绑上布带。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用不了多久,就已经弄好了。
温良矜持的走过去,转了几圈,一脸疑惑,“就这样?它自己能好?”
卫苏点点头,“这个不怎么复杂,只需要正骨,将骨头用夹板固定,不让它移位,就等时间慢慢恢复长好了。”
卫苏处理得很好,陶瑾也高兴,“温先生,正是这样的,之前的那只犬也是这般处理的,如今已经正常跑跳无碍了。”
温良心中存了疑虑,不置可否。但是凭着多年的行医经验,却也知道如此处理应该是比较好的办法了。
他咳了几声,“如今还见不到成果,此事成与不成,容后再说。不过,你说伤口伤及动脉,流血不止,又是如何止血的?”
卫苏拱手,又详细解说了指压止血法,加压包扎止血法以及止血带止血这三种止血方法。
温良是从未听说过,心中始终抱着一丝疑虑,这些东西还是要亲自验证之后才能知道。虽然他有心要证明卫苏所言真假,可现在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找到合适的病患实践,只能作罢。
“真正伤口太过大,是不利于恢复的,止血之后,还是需要缝合才行。”
“缝合?你是说人像布块一样缝缝补补吗?呵!太过荒谬!简直不知所谓!”
“为什么不可以?什么东西都是实践出真知,先生不妨用小白鼠做做实验,看看卫苏所言是否有效。”
两人一时间争执不下,本来医学这东西并非就是药到病除,好歹需要时间去论证,谁对谁错当然一时间难以辨别的。
不过卫苏的话也不无道理。卫苏所说的这个实验可以有,他一定要亲自试试看卫苏所言真假,医学不似其他,有一点点的失误便能害了一条人命。因此是万万大意不得,更不可随意视人命为儿戏。
温良一向谨慎行医,就连草药也都会自己一一尝试,配药的多少,也从不盲目。曾经走遍各个地方,亲自收录各个地方的草药编纂成册,各种药性也都尝试之后一一注明。世人医家奉为经典之作,如果没有这样的成果,他又岂会受世人尊敬。
卫苏也是尊敬温先生这一点的,只有对自己的职业有着发自肺腑的热爱,才能有此成就。
“行了吧?耽搁了这么久,你总不能考核个没完了吧,没看见还有诸位先生等着呢?”姜卞已经不耐烦了,催促道。换做别人他或许就是看场戏了,可是他还真就见不得温良倚老卖老仗势欺人样。
温良还想与卫苏辩论一番,可一想姜卞这老头子说得也对。也罢!反正你卫苏要进学宫的,跑也跑不掉,日后有机会再探讨也不迟。
温良总算放过了卫苏,转身挥手,“罢了罢了,等你进了学宫,到时候非得找你谈论个三天三夜不可。”
“谢过温先生。”既然温良松了口,那就是过关了,卫苏真诚道谢。
“不必谢我,后面的关卡还多着呢,你也未必就一定能进学宫。”温良面子上过不去,嘴里还说着狠话。
姜卞嗤了一声,完全不理会他,急急开口问道:“陶瑾的入学考核文章可是经由你指点过的?”
“这……”卫苏一脸懵,这叫他怎么回答?难道要自己承认是帮他作弊?他看向陶瑾,却见陶瑾微微点头。便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这个陶瑾,这种事怎么能泄露出去?
不等卫苏回答,心急的姜卞几步下来,拉住卫苏,“来来来,你倒是来跟我好好说说: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注①”。
卫苏无奈,“小子也只不过拾人牙慧,与陶公子探讨学问之际,提出来君子当何是这个问题。小子听前人说过这样的话,与陶公子总结下来也就是君子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卫苏也不敢说其他的,只简单将经过说了一遍。这《大学》在后世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卫苏当时给陶瑾讲解出来,也没想到这么多,更不曾想到,就这样入了姜先生的眼,直接将陶瑾收入门下,现在更是来找自己问明白。
“妙哉!妙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君子当如是。”姜卞满意的点点头,然而话音一落他却板起了脸,与刚刚慈祥和蔼的老者判若两人。
他沉声道:“小子你想进学宫教授学子,不仅仅需要学识,更要有品行德性。依我看,你狂妄有之,德行不足。”
卫苏一愣,继而笑道:“姜先生所言,小子不敢完全苟同。小子是有些微狂傲之姿,可试问天下读书之人,何人没有傲骨?连先圣也曾狂傲不羁说过,‘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小子万万不敢与先圣相提并论,却也有自己的雄心壮志。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之志。注②”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的人都大受震撼,好男儿哪个没有抱负?可真正与卫苏的志向相比起来,他们只能自愧不如。
姜卞愣了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得空可与老夫一同深研一番。哈哈哈,没想到啊,没想到,年纪轻轻就能有此见识抱负。你能进颍阳学宫,老夫举双手赞成。”
“卫苏谢过姜先生。”
众人早就鸦雀无声,眼看着卫苏兵家,医家,儒家接连轻松通过,早就头晕眼花了。这人真的还是人么?难不成真的有诸子百家皆精通的人才?这样的人物,为何之前会籍籍无名?实在让人难以想通啊。
台上的先生们交头接耳,纷纷商议了一阵子之后,不约而同的看向端木嵩。墨家之术从不外传,身为墨家之主,卫苏很难从端木先生手中过关。
端木嵩十指翻飞,手中小刀转的飞快,根本察觉不出痕迹来。他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根本就没有察觉众人的意思。
还是皇甫雍解众人之所急,清了清嗓子说道:“端木先生,你也说说你的看法,可是要出面考核一番?”
端木嵩手一顿,这才抬头,眯眼打量了一下四周,懒洋洋的道:“早已经考核过了,水车图样是卫苏拿出来的。这是利国利民的东西,想必不用我多说大家也应该知道的。”
果不其然,他们之前的猜测没有错,水车真的跟卫苏有关。
有人站出来疑惑问道:“敢问卫郎君可是墨家子?”能制作出如此伟大的水车,除了墨家子还有谁能办到?
问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卫苏,就连端木嵩也不例外。反而卫苏一脸莫名,“什么墨家子?与我何干?”
得到肯定的答复,端木嵩有些失望。不提水车,便是皇甫雍屋中的桌椅,以及陶家新奇的马车就能看得出来,卫苏是有点天赋的。如果卫苏是墨家子,那就能名正言顺的收入自家势力了。既然不是,那他麻烦一点,还是尽可能劝说他入墨家为好。如果卫苏不愿意,那可是墨家的一大损失啊。
既然端木嵩都没任何异议,韩伊更是没有多话,直接便点了头。余下的先生有的不愿多事,有的抱着试试的姿态考考卫苏。不论哪一方面,卫苏都能接住,甚至独到新奇的见解让诸位先生也都咂舌不已。许多人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可似乎又在情在理,令人无法反驳。
一场考核下来,众人大开眼界,原本还看不起卫苏出身的也都心服口服。一个农家子,能达到这种他们可望不可即的地步,必然要付出比他们百倍千倍的努力。寒门难出贵子,现实就是如此。他们俱都是世家子,或者世代读书传家的大家族,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让他们瞧不起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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