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小五的事情……”裴青斟酌着开口道。
“放心吧,我不会自责的,小五做事毛躁犯了错,让他去兵卡并没有不妥。”裴野道:“杀他的是陈国人,我不会愚蠢到将他的死算在自己头上。”
裴青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他们从军这些年来,裴野平日里看着冷冷淡淡,其实对自己身边的儿郎都颇为在意。尤其小五此番是被裴野罚去了兵卡,他是真担心裴野会钻牛角尖。
好在听裴野这口气,倒是想得挺开。
池敬遥自从那人走了之后,就感觉到应该是出了事情。
他见裴野情绪不大好,没朝裴野多问,而是抽空问了裴青几句。
此事不算是什么机密,裴青也没必要瞒着他,便将事情简单朝他说了几句。
“裴小五是谁?也是你们的本家吗?”池敬遥问道。
前些年他在村子里的时间不多,所以村子里好多人他都认不全。
“小时候胖胖的,老喜欢惹是生非,不过他不爱在你跟前转悠,你应该不认识。”裴青道。
“你刚来家里那年,有一回他欺负你朝你要糖球,被你吓唬跑了。”裴野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石阶上坐下,道:“你当时拿我吓唬他,说若是他敢欺负你,就让我拿飞刀削得他跪在地上叫爹。”
裴野这么一说,池敬遥顿时想起来了。
那年他跟着容娘去地里捡花生,的确遇到过那么一个小胖子。
没想到他就是裴小五。
“二哥……”池敬遥走到裴野身边坐下,小心翼翼看了对方一眼,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陪我坐一会儿吧。”裴野转头看他,难得冲他笑了笑。
但这笑容落在池敬遥眼中,却令他有些心疼。
“二哥你等会儿。”池敬遥说罢起身一溜烟跑了。
半晌后他再回来,手里多了个酒坛和两个酒碗。
“你知道的,我不爱饮酒。”裴野道:“饮酒会让人失去判断。”
“少喝一点无妨的。”池敬遥说着倒了两碗酒,递给裴野一碗道:“咱们兄弟俩还没好好喝过酒呢。”
裴野闻言便没再推脱,接过酒碗与池敬遥手里的另一个碗碰了一下,而后喝了一大口,池敬遥见状也跟着喝了一口,当即辣得直咧嘴。
裴野是真的很少喝酒,但几口酒下肚之后,竟也渐渐找到了其中的乐趣,尤其在酒意渐渐上头之后,心中的烦闷便不知不觉散了许多。
暮色低垂,两人并肩坐在石阶上,谁也没开口说话。
直到天色渐渐黑了,裴野稍稍有些醉了,才朝池敬遥道:“离开祁州的时候,裴小五的兄长去找我,说让我在军中替他好好照看弟弟。”
池敬遥闻言拧了拧眉,知道裴野嘴上说着不自责,心中其实还是在怪自己。
尽管此事的确不是他的过错,但他依旧忍不住内疚。
池敬遥知道,他二哥素来如此,看着疏离冷淡,其实心软得很。
“你在南境的那几年,我常常想着,你身边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护着你,所以总忍不住想待身边的儿郎好一些,因为知道他们家中也有人记挂着他们。”裴野喝了一大口酒道。
池敬遥心中一暖,只觉十分熨帖。
他自己在南境的时候,也总是惦记着裴野在边城受伤没人照顾,所以医治旁人时也忍不住想更尽心一些。
虽然知道这于对方而言并不能改变什么,却还是忍不住那么做。
就像那句话说的,“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大概心里有在意的家人,在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心里都会忍不住多生出几分温柔来。
“我在南境的时候,被人照顾得很好。”池敬遥道:“大概我遇到的人也都像二哥一样,所以才会待我那般善意。”
“但我做得却不好,当年跟在我身边的人,如今剩下了一半都不到了。”裴野道。
池敬遥闻言忍不住有些难过,他心疼裴野,也为那些在战争中死去的儿郎和他们的家人难过。
放到祁州营里,一条命或许不起眼。可他知道,在每个儿郎的家里,都会有人像他记挂裴野一般,记挂着自己的亲人。
“明日我便走了。”裴野突然开口道。
“又要……打仗了吗?”池敬遥问道。
“嗯。”裴野道:“这些年陈国死了很多人,咱们也死了很多人。”
他说罢看向身边的少年,借着夜色,他看不清对方的神情,却知道少年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此刻一定满是担心。
“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也会死?”裴野突然问道。
“二哥!”池敬遥忙道:“你不会死!”
裴野淡淡一笑,将酒碗里的酒一饮而尽,道:“我又不是神明,不过是肉体凡胎,有什么不可能的。”
这会儿他酒意上头,说出的话便有些不大理智了,竟少有地带上了几分自怨自艾。
他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了那日郑彦平朝他说的那番话。
对方将自己的抗瘟丸给了旁人,险些丢了性命。
那日裴野去质问他,他朝裴野说了自己的秘密,还说……
因为得不到自己所求,反倒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死在对方面前。这样虽然有些自私,可至少能将自己最好的一面,永远留在对方心里,好过后半辈子求而不得。
当然,裴野没他这么极端。
他也不忍心让对方承受这些。
他只是忍不住想起了郑彦平的话,生出了些许同病相怜的感觉来。
“二哥……”池敬遥大概是被他的话吓到了,只小心翼翼看着他,也不敢轻易开口。
裴野伸手在少年脸颊上捏了捏,安慰道:“不吓唬你,二哥不会有事的,一定会活着回来见你。”
池敬遥闻言松了口气,心中那难过和担心却更甚。从前不在裴野身边时,他总是担心对方,如今他就在边城,还是忍不住担心。
一想到裴野要上战场,他心里就觉得不安。
“二哥。”少年伸手抱住他,窝在他怀里道:“让我想跟你一起去前线吧,我想去做点什么。”
“不行。”裴野道:“你留在这里炼你的药,不许跟着。”
“为什么?”池敬遥道:“我是个大夫……”
“大夫不缺你一个,你留在这里炼药也能救很多人。”裴野道。
他们此前倒是不止一次提到过这个问题,但当时裴野总觉得这一天不会这么快到来,所以多少带着点逃避的心思。
他当然知道少年想跟着去前线,可他怎么能放心?
那可是刀剑无眼的地方,哪怕是留在临时的营地里,也危险重重。
“可是我想跟着你们一起……”池敬遥坚持道,“从前不是说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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