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点生裴野的气,不是因为裴野对他有那样的心思,而是因为裴野昨晚说了那些话之后,令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对方了。他没法再向从前那般与裴野亲近,对方甚至连二哥都不让他叫了!
裴野瞥见池敬遥眼中的委屈之后,心中的内疚更甚了几分。
他开口道:“是我的错,你将我说的话都忘了吧。”
池敬遥心道,你说都说了,忘了哪儿那么容易?
可他现在不敢质问裴野了,更别提撒娇耍赖了……
“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裴野垂在身侧的手稍稍抬了抬,终究还是又放了回去。
池敬遥看着他的背影,鼻子一酸,眼睛顿时就红了。
他知道,裴野这一走,再见面就不知道是身时候了。
而未来的每一天,对方都会面临着他难以想象的危险……
“裴将军……”池敬遥突然开口叫了他一声。
裴野脚步一顿,立在了原地转身看向了少年。
池敬遥吸了吸鼻子,道:“你好好保重。”
“嗯。”裴野应了一声,立在原地半晌都没动。
那一刻,他心中忍不住暗自期待着,对方若是像从前那般朝他奔来抱他一下该多好。
可对方没有这么做,只是远远看着他而已。
裴野知道,在他朝池敬遥剖白心事的那一刻起,他就失去了所有主动亲近对方的权利。
除非有一日,对方朝他主动走出那一步,否则他的任何亲近之举,都是逾矩。
裴野离开庄子之后,池敬遥一整日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他也说不上来自己怎么了,就是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阮包子见他不高兴,只当他是担心裴野,便安慰了他几句。
不过在安慰人这件事情上,阮包子不怎么在行,说了半天反倒让池敬遥更难过了。
好在阮包子有自知之明,见自己没本事安慰人便老老实实没再多说话。
池敬遥心里实在难受,也不知该朝谁倾诉,便想着不如给裴原写一封家书吧。
毕竟除了裴野之外,与他最亲近的人便是裴原他们了。
他在写家书之前,想起了那日裴野给他读过的家书,便从抽屉里找出来,自己又读了一遍。
当时裴野将家书藏了没给他看,他并未深究是什么缘故,如今却是知道了。
裴野不想让他看到家书里的内容,因为裴原拿“提亲”的事情朝他们开玩笑,这让裴野不高兴了。当时池敬遥并未对家书里的这段话发表什么看法,因为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来到这个世界至今,他也没喜欢过谁,更没想过成婚的事情。
池敬遥算是感情比较迟钝的那类人,他穿书前在现代社会生活了十九年,也没谈过恋爱,甚至连暗恋都没有过。
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喜欢一个什么样的人。
裴野昨晚的举动,就像是抛给了他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逼着他去想。
他昨晚想了一整晚,然而得到的答案只有更加茫然。
从前他一直将裴野当成二哥,可现在裴野说喜欢他,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人教过他这些,他对此也一窍不通。
想到裴野,少年只觉心烦意乱,家书也有些写不下去了。
他将裴原那封家书重新装起来放好,而后塞回了抽屉里。
他打开抽屉的时候,目光不经意瞥见了里头的话本,便随手拿出来看了一眼。
杨跃将话本给他之后,他还没来得及看,唯一间接“看”过的那本还是裴野读给他听的,名字好像是叫《猎户的乖乖妻》……池敬遥将最底下那册话本拿出来,伸手将封面上的折页打开,看到了折页后头挡着的“男妻”二字。
池敬遥:……
这话本讲的是两个男人的故事?
那晚裴野明明念的是妻子,从头到尾没朝他提过这个妻子是男的!!!
少年翻开话本,这才发觉里头每一处都写得是男妻,但裴野讲给他听的时候刻意模糊了妻子这个角色的性别,这才让他误以为对方是个女子。
池敬遥翻了几页之后,骤然想起来,很久前好像听过这个故事。
对了,就是时疫的时候,有士兵用开玩笑的语气讲过这个故事……
但因为这种故事并不少见,再加上裴野模糊了重点,所以那晚他听的时候丝毫没想起了。
可是裴野为什么要将“男妻”的身份掩藏起来?
他明明可以借着这个故事,对池敬遥试探一二,或观察池敬遥的反应,或旁敲侧击地暗示点什么,这是多好的机会啊,但裴野却什么都没做。
那一刻,池敬遥心中突然觉得有些熨帖。
他的二哥是个端方君子,尽管对他有那样的心思,却从不因着他的懵懂而戏弄他。
以池敬遥在这种事情上的迟钝来说,裴野若想拿捏他,简直是易如反掌。
他甚至觉得,裴野若是有心,哪怕骗他做一些逾矩的事情,他也未必会拒绝。
但裴野没有……
他甚至在觉察到自己的心意之后,连抱少年一下都不愿意,生怕唐突了人。
若非昨晚喝多了酒,只怕他还会将这份心意一直藏着。
这么想来,很久之前裴野亲他那一次,说不定也不是有心的。
想到那晚的事情,池敬遥又开始有些不自在起来……
不管有心还是无意,那确实是一个吻无疑。
而且是池敬遥的初吻……
“池大夫……我能进来吗?”门外突然传来杨跃的声音。
池敬遥忙收起一肚子乱七八糟的情绪,应声让杨跃进来。
“嘿嘿,我怕你想大佬,带它来看看你。”杨跃怀里抱着大佬走了进来。
这几日杨跃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哄得大佬很是高兴,甚至愿意在他屋里过夜。
池敬遥知道他喜欢猴子,便任由大佬跟着他玩儿了几日。
“你怎么没走?”池敬遥惊讶道:“我以为你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嗨,跟你一样,有人管着……”杨跃瘪了瘪嘴道:“我爹不让我跟着上前线。”
他说着朝池敬遥露出了一个“你懂得”的表情。
池敬遥当然懂,昨晚若非他提出来要跟着裴野,对方也不会失控……
“依着大渝的规矩,我是我爹的独子,可以不从军。我跟着来祁州营,只是为了历练,饷银都是从我爹的饷银里扣的。”杨跃道:“说不好听的,我就是给祁州营打杂挣口饭吃而已。”
池敬遥闻言不由失笑。
“你也是……”杨跃道:“裴将军不让你跟着,我觉得是对的。”
“我也不是个多么大义凛然的人,只是觉得战事在即,想出一份力。”池敬遥道。
“你好好炼药出的力可不比谁少。”杨跃道:“反正我是这么想的,我跟着你一起炼药,也算是救了不少人,对吧?”
池敬遥点了点头道:“嗯,你这么想没错。”
“既然如此,你也就别执着了。”杨跃道:“我知道你舍不得裴将军,可你若是跟着去前线,他打仗的时候说不定还得分心惦记你,这样反倒好了。知道你在这里等着他,所以他更会好好保重自己。”
池敬遥被他这么一说,倒是有了点豁然开朗的感觉。
他看着杨跃半晌,心道这杨跃看着不着调,倒是挺会安慰人。
“看书呢?”杨跃凑到书案前看了一眼桌上的话本,那本《糙汉猎户的乖乖男妻》正放在最上头,“这本你看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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