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如雪握着杯子的手慢慢收紧,随即猛地将杯子里的水都灌了进去。
病房里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娟子急忙上前,“太太,太太。”
第142章
另一边沈红益和魏如雪从济合回去后,都开始打电话,寻找好的神经科医生。
“开颅?开颅我们医院做不了,你问好的医生?红十字院的杨医生不错,怎么了?谁要动开颅手术?”
“癫痫?癫痫开颅?谁跟你说的?济合?”电话那头听到济合的名字,声音严肃了起来,“济合的医生不会信口开河的,我对神经科也不是那么熟悉,沈董,我把红十字院杨医生的电话给您,您问他吧。”
沈红益听到电话那头这么回答,心中也不由焦躁和怀疑起来,毕竟那位叶医生实在太年轻,又有先入为主的印象在前,他深吸一口气,拨通了那位杨医生的电话。
沈红益强忍住焦躁寒暄了两句后,直接进入了正题。
“用外科手段治疗癫痫?您夫人的主治医生是哪位?”电话那头的杨医生的语气中也带着疑惑。
沈红益心中的怀疑更甚,“是一个年轻医生,叫叶一柏,他在断肢再植方面还是有些成就的,就是这次不是手是脑,手术风险极大,而且那位叶医生实在太年轻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随即沈红益听到杨医生用一种微妙的语气说道:“有些成就……沈董您对成就的要求还真高。”
“叶医生是全世界第一个完成断肢再植的医生,上周全世界最顶尖的几家医院罗切斯、夏特的医生才专门来济合向他学习这项技术,您或许不知道罗切斯和夏特在我们医学界的地位,你可以用类比想象成大学里的哈佛和剑桥。”
“叶医生对于神经外科也是有研究的,我曾经有幸亲眼在我们医院见过叶医生主刀一例冲性脑挫裂伤,伴有急性硬脑膜下血肿和浅部脑内血肿的手术,我敢说整个华国能完成这项手术的人屈指可数,反正我是不可以的。”
“而且叶医生在完成这项手术后还立刻做了剖腹探查术,两个手术完,这个病人居然还活着,哦不,我的意思是说,叶医生居然把一个几乎是必死的病人给救回来了,这个病人现在还躺在我们医院里,体征数据是越来越好了,醒来的几率很大。”
这位沈红益朋友口中不苟言笑的杨医生在电话那头快速流利而富有感情地夸赞着叶一柏,如果这个电话不是他朋友亲自报给他,他又亲自打过去的,沈红益真的会认为电话那头就是传说中的医托……
“咳咳,那个,我想问一下您夫人的手术时间定了吗?叶医生有没有和您解释为什么要用外科手段治疗癫痫,怎么治疗?切除吗?癫痫灶怎么定位的?具体手术方案出了吗?”
沈红益:……
“这个还没有,我还在考虑阶段……”
然后沈红益就在杨医生遗憾而期冀的“手术时间定了告诉我”的叮嘱声中挂断了电话。
沈红益都打了几个,要不就是不清楚要不就是在同样的“手术时间定了通知我”的嘱咐声中挂断电话。
打完一圈电话,他长长出了一口气,看来那个叶医生还挺靠谱,是……好事。
魏如雪也没闲着,回到家里就开始打电话,叶芳在客厅里陪着杨东玩球,当“叶一柏”三个字频繁出现在舅妈魏如雪嘴巴里的时候,她忍不住停下了手头的动作。
“真的,谢谢谢谢,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啊,手术时间?”
“手术时间还没定?定位啊?我好像听了一耳朵,脑什么图,对对对,脑电图。你要来?这不用吧……”
“除了叶一柏还有一个神经内科的叫卡特,和外科波恩。”
1933年的电话隐私性不是那么好,叶芳站在沙发旁能清晰听到电话那头的说话声。
“杨太太您不用打别的电话问了,我敢说在西医中,如果这三人都治不好令妹,那么在整个华国,哦不,甚至在全世界,您或许都找不到更好的医生能来治疗您的妹妹了。”
魏如雪一时竟是既高兴又微妙,高兴妹妹找到了好医生,微妙则是因为叶一柏的特殊身份,这神奇的世界……
“谢谢,谢谢您了,庄医生。”
魏如雪挂下电话,神情有些复杂地看向叶芳,她张了张嘴,过了一会才蹦出一句,“你弟弟,还真够厉害的。”
叶芳微愣,“您说柏儿吗?”
魏如雪拍了拍沙发示意叶芳坐,她也没有瞒着叶芳的意思,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于是她细细地说了一遍魏如兰的事,当然她隐去了魏如兰自杀的事情。
“芳儿,这回回去劝劝你妈妈,她和张素娥不对付是一回事,对于叶一柏她得改改态度,就算不能亲近也不要敌对,就我这几天在医院看的,真要撕开脸皮斗气来,卖叶一柏面子的人不少的,你妈再加上杨家也不一定斗得过他。”
“而且……”魏如雪犹豫了一下,继续道:“他人不坏,挺负责的。”
叶芳诧异地看着魏如雪,在她印象里她这个舅妈向来是目下无尘,十分尖锐的,但是今天她居然从她口中听到了一个对叶一柏的这样的评价。
“柏儿他,执着了点,偏激了点,但是他只是想获得爸爸的认可,特别是兆麟的出生,对他来说,压力很大。”叶芳回想着她脑海里叶一柏的形象,慢慢开口道。
魏如雪皱着眉头,她很难把“执着、偏激”这种词和那个一脸微笑的白大褂联系在一起,在她的印象里,那个白大褂永远都很沉稳,单纯看着就给人一种安全感,这样的人会偏激?
“算了,等手术后吧,别让你弟弟分心了,我这身份也怪尴尬的,他既然没认出来,就先别说了,不然说不定适得其反。”魏如雪道。
“还有这几日我要去如兰那,东儿这边你多看顾一下,本来想着带你去见东合的教授的,但最近是没有空了,不过好在还早,等如兰手术好了,我得空了,我再陪你去。”
叶芳摇头,“舅妈你这就见外了,我和东儿一起玩,挺高兴的。”她笑道。
魏如雪拍拍叶芳的手,“辛苦你了。”
六月二十九号,叶一柏和波恩正式交接,波恩教授在外科的病床三分之一分流给外科的其他医生,三分之二由叶一柏接手。
波恩带着叶一柏一张病床一张病床地走过去。
“虽然作为医生的责任心告诉我,我应该等他们都出院的,但是我五十三了,我不知道我的人生还有几年,我想在这剩下的时间里,努力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每天动刀,这两年我已经有一种刀没钝,心麻了的感觉,当这几天推广断肢再植,看到一个个原本没有希望的,绝望的病人的眼睛,那一点点亮起来,我感觉当初的那股子精神头好像又回来了,所以我想把这份珍贵的情绪保存下去,完成断肢再植推广,再回来的时候,我大概能找回当初那股子劲头了。”
看着波恩教授一脸认真的模样,叶医生心里也不由心生感慨。
如果真的是一名初入行的医学生或许会不明白,但是叶一柏两世为人,从实习算起,上辈子也算从医十多年了,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
刚入行,刚穿起白大褂成为一个医生,第一次面对手上的病人离开,第一次亲手关掉病人的呼吸机,叶一柏还记得自己按下那个机器的心情,觉得好像天都塌了。
从热情到共情,再从共情到逃避到麻木,人的情绪消耗是有一个过程的,习惯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所以就有了当初他和罗伯特的那句话,“珍惜你的情感,吝啬它,但永远保有它”。
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没那么简单。
就好比,知名如波恩医生,近三十年的从医经历,有时候还需要停下来回头看看,去找它回来。
“好了,名单和资料都在这儿了,他们的治疗几乎都完成了,最重要的感染一关也度过了,陆续都可以出院,我也不算是逃兵。”波恩教授将一沓资料交给叶一柏,两人在交接单上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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