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戒的警员一语不发,恰在这时,梁太太的几乎崩溃的喊叫声传入众人耳畔,警戒线周围气氛一凝,半晌没有人说话。
直到过了一会儿,小文巷里久久没有传来其他声响,外头拿着照相机的记者忍不住开口道:
“警官,前面的枪声已经停止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进去了,我们是记者,拥有新闻采访权!”
“让我们进去!或者让周德旺出来!”这是某部门负责人。
人群中有不少人表达了想要进入现场的想法,不少还是各部门有些分量的实权人物,在现场维护秩序的差遣小组小组长也十分为难,想着要不要派个人去问问前头的情况。
这时
“快快快,车子,让空车子都开进来!这里有伤员!”
就在史组长犹豫之际,有警员从小文巷里面跑了出来,他一边跑一边大声喊招呼着同事。
史组长闻言看去,只见同伴满身是血,他先是愕然,随即立刻反应过来,“小许!把我们的车开进来!”
“让开,让开,都让开!你TM再往前挤,老子一枪崩了你!”两边警员开道,两个胸口中枪的伤员最先被送出来。
警戒线被冲开,里面的人出来,外面的人自然也能进去。
大多数人见这担架抬出来的警察凄惨的模样,脚步顿在了原地,但也有几个不怕死的记者趁机溜了进去。
张钧文这次来杭的主要目的就是督办杭城儿童失踪案,想起来之前部长对他说的话,张主任咬咬牙也迈步走了进去。
还有刚接到消息来看情况的叶广言,他下车的时候,正好看到张钧文迈步走入小文巷的背影,犹豫片刻,便也跟了上去。
小文巷里
“医生!医生!”梁太太不死心地跟在叶一柏身后。
叶一柏这时也处理好了最后一个紧急伤员,转头看向梁太太,“人呢!不是让你抱过来嘛!行,那我过去,你带路!”
梁太太闻言,立刻精神一振,“我带路,我带路!”梁太太穿着高跟鞋根本跑不快,跑的中途左脚还扭了一下,但她还是毫无所觉的模样,愣是没减一点速度。
叶一柏顺着梁太太跑的方向也看到了那个被一个三十出头男子抱在怀里的男孩,“你慢慢来,我先过去。”说着,他加快了脚步。
走得近了,看到男孩右手处几乎被血浸湿的红布,也不由心惊。
“放下来点,让我看看。”叶医生现在的形象也有些狼狈。
白衬衫上被血染得红了一片,外套不知道什么时候让他脱下来给病人当垫子了,他将白衬衫手腕上的两个纽扣解开,挽起。
他摸了摸自己身上,已经没东西可以脱了,“你把外套脱下来,给他垫着点。”
“哦……哦哦。”梁先生下意识地听从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话。
小男孩目光呆滞,也不喊疼,叶一柏慢慢解开包着他手的布的时候,男孩突然尖叫起来,“不要看!不要看!”声音尖利而高亢,好像在说话,又好像纯粹在发泄情绪。
“聪聪,聪聪,乖,我们忍忍。”
“聪聪。妈妈呼呼。”
梁先生和梁太太看着儿子少了两个指头的手,刚刚才止住的泪一下子又下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小男孩声音一声比一声凄厉,似乎想要把全身的力气和情绪都在叫声中发出来。
因为是匕首一刀切下的缘故,两只指头的切口很平整,小指不知所踪,无名指和指跟部位还有一点皮肉黏连,只差一点点就会被完全割裂。
若是平常病人这么吵闹叶医生早就呵斥了,然而一个不到十岁的小男孩,突遭此厄运……吵点就吵点吧。
叶医生撕开男孩手臂上的衣服,撕出一根足够宽的布条,在其胳膊上部三分之一部分找了找,随即对准肱动脉紧紧缠住,肱动脉被压住的一刹那,从手指断端流出来的血肉眼可见地少了下来。
“知道他的小指在哪吗?”止血完毕后,叶一柏抬头问。
“小……小指?”梁先生正想摇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两个瞳孔猛地收缩起来。
“医生,您的意思是不是聪聪的手还有救?”梁太太的反应比他更快,她捂着嘴,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要看手指保存情况,现在离断指时间不过半个多小时,如果手指完整没有压伤、骨折或者软组织损伤,那就试试。”
叶一柏轻飘飘“那就试试”四个字,让梁先生和梁太太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你听到了吗?还有救,聪聪还有救!”梁太太紧紧掐着梁先生的胳膊,硬生生将其掐出一块红印来。
梁先生不住点头,“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叶一柏抿了抿嘴,“我不保证,我需要看到断指情况。”
好不容易才有的希望,梁太太绝对不允许让它溜走,她当着丈夫儿子的面再次跪了下来,“医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救聪聪,我就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恩情的。”
这个时代的人怎么动不动就跪呢……叶一柏侧过身去,皱着眉有些严肃的问梁先生,“把你太太扶起来,同时告诉我断指在哪,我要先看到断指!”
“断……断指!”梁先生此刻又悲又痛又惊又喜,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大脑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屋里……好像。”
“应该在左边房子的院子里,我陪你去找。”裴泽弼的拎着一个医药箱出现在不远处。
他把医药箱往前提了提,“我觉得你用得到。”
叶一柏接过药箱,打开看了看,东西还挺全。
“你们,把孩子送去华宁医院,我们找到断指就过来。”叶一柏说道。
“好……好好好。医生,您可一定要过来,要不,明康,你送聪聪过去,我在这儿等着!”梁太太说道。
叶医生无奈,这还怕他跑啊。
“放心,我会去的。你跟你丈夫儿子一起走吧,把脚上的伤去处理下。”叶一柏早就发现了,这位梁太太刚刚奔跑中扭伤了脚,这时已经稍稍肿了起来。
“可……”
“秀芬,走吧。”梁先生拉着妻子,“别开医生添麻烦。”同时,他抱着孩子给叶一柏深深鞠了一躬,“拜托医生了。”
叶大医生拎着医药箱,转头就走,说实话,他并不喜欢这种别人将一切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的感觉,这会让他负担感极重。
但是有什么办法……他是医生啊。
叶广言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平常不可一世的梁家夫妇对着一个年轻男子不停鞠躬,而那男子说了两句就和那位裴局快步走开了。
刚刚的男子的样貌……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呢?这个时间点,一柏应该还在学校里,他刚刚考上外事处,怎么可能出现在杭城。
但是那模样……
叶广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就忘了和迎面而来的粱家夫妇打招呼,也没听到张钧文和粱氏夫妇的对话。
“既然叶医生说有希望,那就一定有希望,我们家老头子的腿就是这位叶医生主刀的,坏了好些年了,这回再半个月就可以站起来了。”
“真的,那太好了太好了。”
“走,巷子里小车子开不进来,快点,先把孩子送去医院。”
*
叶一柏和裴泽弼再次走进了左边民房,据裴泽弼的记忆,两方僵持刚开始的时候是在屋内,后来周德旺等人过来,人贩子感觉上当没了希望就拼杀起来,从屋里一直到了屋外。
而梁聪的手就是这个时候被割断的。
孩童的手指不过几厘米长,院子杂乱不堪并不好找,叶一柏和裴泽弼一个屋内一个屋外,分工合作。
叶一柏一寸寸地方翻找着,约莫十五分钟后……
“喂,我找到了。”屋外传来裴泽弼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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