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十几个个随行影卫则是一路隐于街道两旁,护卫在车驾周围。
楼夜锋本说要在前驾车,不过裴年钰觉得自己坐在空旷的车厢中,自然十分的无聊, 便不由分说的把他拉进了车内。
只不过这距离实在不算远,还没等他来得及在车里对他家夜锋做点什么, 便已快到了承恩侯府。楼夜锋忽然低声道:
“主人, 我在外既是您的影卫, 到时候总不好从您的车中一起下来……”
裴年钰默了一瞬。
的确,他虽将楼夜锋视为自己的王妃, 但大靖朝虽男风开放,却并无男子做正式配偶之律法。更何况他这般身份的权贵人物,身边若是跟着宠爱的男子则必定会被认为是男子侍君。
而裴年钰则认为和这俗世外人去解释强调楼夜锋是自己的心爱之人完全没有必要,只会让他们看楼夜锋的目光变得奇怪且指指点点。
他倒是爽了, 楼夜锋却未必自在。
想到这里, 裴年钰忽然便明白了楼夜锋前段时间为何如此自卑于自己的武功没有恢复。还有上次冬至宴上, 他哪怕混也要混进去的执念……
于是裴年钰便微一点头,让他出去坐到了驾车的位子上。
片刻之后,车外楼夜锋的声音忽然响起:
“主人, 承恩侯府开了狮子院正门迎接您, 停车驾么?”
无论他王府还是候府, 正门只在重要典礼和迎接圣旨、御驾之时才开启。他作为亲王虽身份尊贵,理论上也是不该走正门的。
裴年钰坐在车内,无声地冷笑了一下。
今日他走正门进倒是无事,日后若是有御史参他一本严重僭越,便平白给裴年晟添许多麻烦。
也不知道承恩侯这一招是为了巴结他以显示重视,还是……想握他个把柄。
总之,一上来便先让裴年钰不爽了一会儿。
“不停,绕过去,走侧门进。”
“是。”
那承恩侯一个五十多岁快花甲之年的老侯爷,本来在正门院内等着迎接王爷。谁知远远地看着王爷的车驾竟而径直走过不落地,那侯爷顿时冷汗都下来了。
他如何不知自己这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可惜裕王殿下自陛下登基后就一直养病在府,久不涉朝政。所以他并无从知晓这位王爷的性情,却没想到竟是个如此谨慎守礼的。
于是这侯爷只好改去东边正中的侧门迎接。他生怕来不及赶上车驾,只好拖着沉重的身躯连走带跑愚醯地去侧门。
等裴年钰到了侧门,车马落了地,楼夜锋便一手将车厢帘子打了起来,一手上前去扶。
裴年钰搭着他的手下车,见门前诸多候府差人在等着,便一触即分。他整了整面部表情,摆了个淡漠表情,而后便径自向前走去,任由楼夜锋默默随侍在自己身后。
只不过刚进门,便见上次有过一面之缘的老侯爷跑得气喘吁吁的,见了他之后便要行参见之礼。
裴年钰转念便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虽略略摆了个谱,倒也不必要让这上了年纪的老侯爷来个三叩六拜。便一挥手道:
“不必如此,免礼吧。”
他见老侯爷身旁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作儒生打扮。气质中正平和,面相倒是尚可,只不过眼角有几分隐晦的愁郁之色。
裴年钰便随口问了一句:
“这位是……?”
“这是犬子,于府中年纪最长。”
年轻一代毕竟动作利落,倒是一拜到底:
“下官翰林院典簿陈康文,参见王爷。”
翰林院典簿不过是区区八品小官,面见亲王自然要行大礼。
只不过裴年钰倒是略略惊讶了一下:
“原来是进士出身,学问当是不错,日后前途倒是不必愁的。”
看来这承恩侯府教育出来的子弟倒也不全是上次见到的强抢民女那般货色的,估计是府里已有科举入仕途的长子当顶梁柱,那承恩侯的老来幼子便放养了。
那老侯爷见王爷赞了自己儿子的学问,似乎印象尚佳的样子,心中终于略微松了一口气。而那边的陈康文尚未起身,连忙谦虚道:
“下官不才,仅中了丙申年的二甲进士,翰林院修习三年之后方才任典簿之职。不过是侍弄文墨书籍的小吏,当不得王爷的称赞。”
裴年钰一边往内走,一边随口客套话:
“免礼吧。虽是二甲,但能过得翰林院的馆选,那便很是不错了。典簿之职品阶不高,不过撰修典册也是利在教化之德。”
那陈康文虽心中不禁嘀咕,他怎么会想一直待在翰林院做这清闲的文墨小官,嘴上倒应得滴水不漏:
“是,谨遵王爷教诲,下官必勤勉修习。”
………………
老侯爷先将裴年钰引去了正厅,显见是要先谈什么事情了。只不过裴年钰的注意力全在手边桌上摆的点心碟子了。
那点心的款式依旧是老款式,八样式的酥皮小饼,并不见什么新意,只不过模样看起来倒还规整。
于是甫一落座,那老侯爷邀请他尝,他便毫不客气地欲抬手去拿。尚未拿到,便被一只黑色衣袖从旁挡了。
楼夜锋侍立在座位身后,悄悄提醒:
“主人,属下先试毒。”
老侯爷一早便见到这黑衣人了,见他寸步不离地跟着王爷,心中便隐隐有些猜测。此时终于得到机会问了一句:
“不知这位……?”
裴年钰面色如常:
“我的影卫。”
老侯爷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楼夜锋径自先将每一块点心以特制银针试了毒,又尝了一块,这才将点心碟子交给主人。
裴年钰只当身后那人是普通下属,与他互动的言行中并无特殊之处。这般相处倒是他十年来已经习惯的,做起来也没有什么不适应。
而那老侯爷果然便没有对楼夜锋多作注意,楼夜锋也乐得清净。
裴年钰尝了一口点心,那点心外面是白色千层酥皮,做五瓣花朵之状,并不很精巧。内里则是传统的枣泥馅料,口味甜度适中,尚可入口。
对于他府里的点心水平来说,这自然只能算最普通低级的,不过以这外界那些黑暗料理的水平来说已经很高端了。
于是还没等那老侯爷开始谈正事,裴年钰便率先问道:“不知老侯爷您这府上的点心,是从哪里得来的?”
那老侯爷虽然奇怪裴年钰为什么一上来先对他府里的点心这么感兴趣,竟然还真的认真品尝了几块,不过还是恭敬答道:
“不瞒王爷,这铺子离敝府倒也不远。正是醉仙楼对面的一家名为‘陈记糕点’的老字号……”
裴年钰心道这承恩侯府正是陈姓:
“难道是贵府所开?”
“并非如此,只是巧合罢了。这陈记糕点经营已久,里面曾经有位面点老师傅,做的点心京城闻名。只是近七八年来他少有出现,几乎不再做了。”
“近日里京城饮食之风盛行,殿下的王府之中更是名厨甚多,其菜式精致非常,连下官亦有所耳闻。下官听闻王爷莅临敝府,深恐招待不周,便费了不少口舌,去请了这陈记糕点的老师傅出山,难得做了这些点心。”
裴年钰不由得愣了一下,陈记糕点……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随后他忽然想起来,醉仙楼对面,对面那家……那不是他上次去逛街时遇到的那家点心铺子么!
当时他觉得这铺子的位置绝佳,且那铺子积尘已久,掌柜的是一个耄耋老人。谁知那老人固执非常,万万不肯将这铺子卖出去,还一个劲地把他们往外赶,裴年钰只好打消了念头。
后来高管事也给了几个备选的选项,都是京城里面地段较好的铺子。然而裴年钰觉得没有一个比的上这一家陈记糕点的,全然因为在那醉仙楼对面——
这醉仙楼曾经卖那死贵又难吃的菜品坑过何岐,所以裴年钰非得将店开在他对面,一定要恶心一下这豪华大酒楼。
他先前以为承恩侯府搞来的点心可能是他们府上自己的产业,所以才动了趁机买个铺子的念头。若是那个陈记的话……那便真的没办法了,这老侯爷以候府名义去要人家老师傅做了这么一批点心,估计也是半强迫性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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