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看着宫门口的御影卫,开始庆幸自己亲自来一趟是对的——自己王府影卫跑进宫里来执行勤务,要走的手续一大堆。
而他亲自带着影卫来就可以先进宫去,无人敢拦截,手续过后再补。
他带着人去见了裴年晟,裴年晟没做什么审查,只说“哥你的人我是信的。”随后将负责看守林寒的那个影卫叫了过来:
“诏狱之内是否还关押有其他人?”
“回主人,确有几个。只不过林……统领被关押在最西侧的单独走廊里的房间,那边是没有其他人的。”
“好,以后林寒那边不必再管了。待会儿会有裕王的人去与你们交接,你把所有人手都从西侧走廊撤出来,只负责看守其他人就行。”
“这……”
裴年晟对这群狐狸在想什么心知肚明,加了一句:
“交接之后,若林寒跑了或者出什么意外,当然也是与你们无关的——待会儿我会盖一份正式的影卫命令成文给你。”
“是,属下明白。”
裴年钰肉眼可见的那人似乎松了口气,忍不住挑了挑眉。
实则也不怪这影卫放松下来。自从他们林寒统领突兀地出事之后,他们底下这些副统领哪个不想试试够一够那个位置?
于是对于主人的分派的任务一个比一个积极,只想干出点成绩来好入了主人的眼,这才有了那夜影卫非得要跟裴年钰抢邵岩拿走的玉匣一事。
偏生在所有的跟林寒有关的任务上,接触过任务的大大小小的副统领和执事都吃了亏。先是没看好林寒自尽的那人被罚了,而后接着是不长眼跑去问主人是否需要刑讯的那影卫,也被主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直到今天又有个同僚……
总之,他们所有的影卫都产生了一个共识,那就是跟林寒沾边的任务一定没好事,多做就一定多错。
是以在听到终于有人接过了这烫手山芋之后,这影卫可算松了口气。
裴年晟一边心中暗骂这影卫没担当,一边听得他的哥哥道:
“所以到底是怎么了……非得用我的人?”
裴年晟示意影卫退下,兄弟二人屏退了各自的影卫,他这才将前两日发生的事情简要说了一下。
裴年钰瞳孔一缩:“他竟然会自尽?这……说实话我没想到。”
“我也……唉总之现在我跟他算是僵住了。我拿他没办法,撬不开他的嘴,又不想真的伤害到他。他也一时半会没那么容易自尽成功。”
“就是今天刚发生的事。我之前看他自尽,怕那后殿屋子里东西太多,谁知道他拿个什么就又能当自尽的物品了,就命人把他关去了诏狱。”
“结果那群影卫……林寒一到,就先给林寒上了一套"规矩",是影卫来报说林寒受不住"规矩"开始呕血,来问要不要给药,我才知道的。”
裴年钰莫名其妙:“什么规矩?”
裴年晟脸色漆黑:
“大抵就是些……影卫犯了错,在受审之前要先挨一顿的意思罢,类似杀威棒。我先前也略听闻一二,但是林寒他……他现下可是无法调动内力,怎么可能吃得下?”
裴年钰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
该!让你不早整治这种黑暗手段,现在整到你自己人头上了知道心疼了是吧!
“那你叫停了不就是了?”
“本来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他们影卫内部这种类似的条框和"规矩"实在是太多了,我又不是每个都清楚。我就怕叫停了这个还有那个,不知道哪个地方就得让林寒挨一下子。”
裴年晟心中暗暗道,其实也不全然是如此。作为主人,他一言叫停所有的动刑还是能够做到的。
但是………诸如林寒吃得怎么样、那里面环境怎么样(不用想了肯定不好)、还有没有别的需要医治的地方……
这些细致的东西,他君王之尊,总不可能去一一过问。林寒毕竟是待罪之身且一直在违抗主人,他做出过多的关心,在其他影卫眼里看来就有失公平,非他的御下之道。
但宫里这些影卫,说白了,办起事来跟“人道主义”四个字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影卫规矩千万条,总有那么几条能光明正大地让林寒吃点暗亏。
所以……这事只能让人道主义精神泛滥的自家哥哥来做了……
裴年钰无语了片刻,点点头道:“好吧。”
随后他揪着小晟,把自家出外勤的影卫的待遇先趁机给敲定落实了:
“我这几个影卫,宫里找个院子让他们落脚睡觉,如果他们要吃宫里的饭的话,一日三餐加夜宵你方负责提供。外勤补贴一人十两银子每月,你拨款。如遇熬夜导致的突发疾病和劳累过度,由你方报销医药费……”
裴年晟:“………”
……………
亲兄弟明算账,白纸黑字签完了项目外包协议之后,裴年钰这才带着影卫去了诏狱。
他要亲自见一见林寒。
然而在他顺着诏狱里昏暗安静的走廊,一直走到最深处的房间时,他才发觉林寒已经变得他几乎不认识了。
他手中拿着所有的钥匙——一长串,当然不止是用来开牢房门的。
裴年钰隔着铁制的栏杆,看向里面的青年。
只见原本空荡的牢房置放一个用来禁锢的囚笼,林寒被迫跪在里面,头颈手腕和双脚全部被套进一个一个的枷锁中,动弹不得。而口中亦被塞了铁器——可以说完全阻绝了他自尽的所有可能。
林寒似乎在垂首闭目休息,发丝已乱,胸前白衣有血迹晕染,至今仍然没有发现有人过来。
已经长久地远离了这类场景的裴年钰,愣了许久才缓过神来。
当年老楼被误关的时候,也没有被这么对待过……林寒他到底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他深吸一口气,从手中的钥匙中拼命找到门锁对应的那把。
随着机关响动的声音,林寒终于缓缓醒来,看到来人居然是裴年钰的时候,古井无波的脸色终于出现了一点惊讶。
裴年钰走进门去,先伸手把他嘴里的那个东西扯掉了。林寒活动了一下下颌,才不太清楚地道:
“王爷……?属下参见裕王殿下,恕属下不便,无法给殿下见礼。”
裴年钰只觉又出现了方才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他一边用手中的钥匙挨个开启他身上的枷锁,一边道:
“你就这么由着你的手下作贱你?”
林寒默然片刻,心道他林寒又是什么尊贵身份了?倒也算不得作贱。
裴年钰见他不答,叹了口气。待他把林寒身上的所有的枷锁拆完,便示意影卫将这些东西通通移了出去。
林寒不解:“……王爷您这是?”
“你主人让我来负责看守你。所以……此处现下归我的影卫管了。”
他从身后的影卫带的包裹里拿出一套干净的衣服,并一瓶金疮药递给他:
“你有外伤,先处理了,然后换了衣服。”
林寒木木地接过东西,不知所措。
他一个将死之人,还要这些何用……?
裴年钰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林寒见自己衣服上有脏污,下意识地躲了一下裴年钰那只修长干净的手,然而没躲过去。
裴年钰语重心长地说:
“所以,既然此处今后由我负责,如果你跑了或者死了……这失职的麻烦,还有你主人的怒火,可就落在了我的头上——你也不想让你主人和我吵架吧。”
林寒霍然抬头。
主人不愧是主人,这一招委实釜底抽薪。
的确,他想死,但是他林寒从来不想因己之过连累别人。尤其是裕王……这位一直对他很好的人。
他现下只剩苦笑了。
裴年钰直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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