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悦本就有些社恐,不会拒绝旁人,被刘觞这般盛情邀请,便多次谢过坐了下来。
刘觞笑眯眯的道:“啊,开始了,窦郎君,你吃樱桃,别客气。”
窦悦又道:“多谢娘子。”
李谌已然上场,想要下来是不可能的,跨上马背,坐于高头大马之上,更是将刘觞与窦悦相谈甚欢的场面尽收眼底,心里那叫一个悔恨,朕就不应该瞎显摆,非要来打毯,可是谁又能想到,这次的新科状元如此独树一帜,说不打毯就不打毯呢?
为今之计,李谌心想,只能在打毯之中夺得头筹,如此一来,才能让刘觞刮目相看。
裁判一声令下,两队二十匹骏马奔驰开来,李谌手握毯杖,身姿十足矫健,立刻便勾到了毯球,他两辈子钟爱打毯,可不是随便玩玩的,心得自是有一些。
刘觞专心致志的看着打毯,惊喜的拍手,没想到小奶狗还是有一手的。
窦悦也感叹道:“郎君好厉害!”
他说着,不由叹了口气,眼神也暗淡下来。
刘觞奇怪:“状元郎为何叹气?难道是这樱桃太酸了?加一些奶酪会好点。”
“不不,”窦悦摇手道:“并非如此,其实……窦某不才,也是喜爱打毯的,在家中还曾经亲手做过毯杖与毯球,只可惜病体缠身,因着喘疾的缘故,一直无法亲身打毯,如今看到郎君们如此肆意潇洒,多少有些惆怅。”
哮喘严重的人的确如此,不能跑不能跳,甚至不能过喜过忧,每每发作苦不堪言,甚至晚上都无法安寝,这夜里歇息不好,精神自然更是不好,哮喘也会越发严重,便是个死循环。
刘觞安慰道:“状元郎也不必如此自怨自艾,状元郎心灵手巧,能打毯的人,也未必能像你一样自己制作毯杖。再者说了,状元郎年纪还轻,指不定哪天便治愈了病症。”
“当真?”窦悦欢心的看着刘觞,大眼睛亮晶晶。
刘觞眼皮一跳,心说你这有钱人家的孩子,也太好哄了吧!
李谌驱马打球,就是想让刘觞多看自己一眼,开场第一个进球便是李谌的,全场欢呼,月灯阁的气氛瞬间被推入了高潮。
就在李谌享受英雄待遇之时,回头一看,好家伙,刘觞根本没有注意自己,而是和那窦悦两两相望,也不知道在说什么,非要注视着对方的眼睛,距离还这般近!
不止如此,下一刻,刘觞突然站起来,仿佛受了什么惊吓一般,揪着窦悦的袖摆,藏在了窦悦身后。
嘎巴嘎巴!李谌差点把毯杖掰断。
刘觞正在安慰窦悦,突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走入月灯阁,东张西望,应该是在寻找合适的空位置,想要坐下来。
刘觞一惊,阿爹和小郭将军!
太巧了,不过也不算巧合,毕竟郭郁臣休沐就是来参加月灯阁樱桃宴的,方才在街坊上碰到,那二人就是朝着月灯阁而来。
刘光与郭郁臣走入月灯阁,因为没有提前预定,来的也比较晚,空桌位已然没了,最多就是拼桌,或者干脆站着看打毯。
刘光道:“看来没有空桌位,别找了。”
郭郁臣却道:“无妨无妨,郁臣再找找,说不定还有空位。”
说着,朝向刘觞的位置看过来。
刘觞吓了一跳,兔子一样立刻蹦起来,躲在窦悦身后,因为窦悦身量也不高大,刘觞还要蹲下来。
窦悦惊讶:“这位娘子,你……你这是怎么了?”
他说着,供血不足的白皙面颊反而殷红起来,看着被刘觞攥紧的袖摆,也不知道该不该抽出来。
刘觞机智的道:“啊呀!啊呀我肚子疼……”
窦悦着急了:“娘子?你怎么了?要不要紧?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医师!我这就去叫医师来!”
“等等。”刘觞拽着他不让他走,窦悦一离开,刘光和郭郁臣必然会看到自己,看到自己不要紧,关键是看到女装的自己,太丢人了,阿爹一定会追问缘由,有理也说不清楚。
刘觞干脆借口道:“可能是……樱桃太凉了,刚才吃得太急,没事,不用去找医师。”
“可是、可是……”窦悦很是着急,突然眼睛一亮,快速拆开自己的小包袱,从里面掏掏捡捡,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窦悦最后拿出一个小兔子模样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个摆件儿,比一般的手把件要大一些,双手捧着正合适。
窦悦将那小兔子放在桌上,然后“咔嚓”一声抠开了兔子的脑壳,动作干脆利索,端起桌上的小茶壶,把热腾腾的茶水灌进去,又合上兔子的脑壳,递给刘觞。
“给!”
刘觞诧异的接过来,入手暖洋洋的,原来是个暖宝宝!
窦悦道:“这是我自己做的,因为刚刚入春,夜里还寒凉,所以……所以就常备着,这位娘子,你捂着,再喝杯茶暖暖胃,应该会好些。”
这才是真正的小奶狗,刘觞心中感叹,好体贴啊,而且还是真真切切的体贴,完全去油的那种。
刘觞接过来,道:“谢谢。”
“别、别客气……”窦悦又脸红了,低垂下头。
“啊呀!”他突然大喊了一声,睁大了眼睛,看着月灯阁入口的方向。
刘觞道:“怎么了?”
“我……我阿爹!”窦悦震惊的道。
刘觞顺着窦悦的方向看过去,虽然已经开始比赛,但是陆陆续续进入月灯阁的人不少,一时间没有看到窦悦所说的“阿爹”。
刘觞十足好奇,大唐第一首富啊,怎么也得有三头六臂吧?便道:“哪里,我怎么没看到?”
窦悦道:“穿着青衣的便是!”
刘觞仔细分辨了一番,入口人多,但穿着深青衣衫的只有一人,那人看起来三十五岁上下,并不显年纪,说是窦悦的阿爹反而太年轻了一些。
与窦悦生的一点儿也不一样,起码气场便不一样。窦扶风身材高大,肩膀很宽,从上到下充斥着一股威仪之风,面容冷峻料峭,看起来像是不苟言笑的严肃人物,衣着虽低调,但从料子到纹饰,贵气逼人,一看就是有钱人!
窦悦掩耳盗铃的捂住自己的脸,道:“不好不好,阿爹是来捉我的!”
刘觞奇怪:“为何?你可是干了什么坏事儿?”
刘觞心里发笑,自己做坏事儿的时候,阿爹刘光也是这般来捉自己的。
不过……
这窦悦看起来斯斯文文,循规蹈矩的,完全没有自己半点皮劲儿,能做什么坏事儿?
窦悦道:“因为……因为已经过了我家门禁。”
“噗嗤!”刘觞忍不住笑出声来,道:“门禁?你这般大了,家里还有门禁?”
窦悦还保持着捂住自己脸面的动作,小幅度点点头:“因着我素来体弱,阿爹便设了门禁,天黑之后必然要还家……今日我阿爹有一个酒宴,我还以为他还家必然很晚,所以便偷偷溜来月灯阁了。”
窦悦和刘觞刚才的动作很像,但他这么捂着脸,完全没什么作用,反而让人看起来鬼鬼祟祟的,好几个人都朝他们这边看过来,不知道状元郎在干什么。
窦悦是这次的新科状元,还是窦扶风的儿子,两重名头夹起来,那自然是全场焦点,他举止诡异,别人都要多看几眼,反而变得更加醒目。
“窦悦!”
有人突然嘶声力竭的大喊一声。
窦悦吓得一个激灵,震惊的瞪着眼睛去看对方,对方是个书生打扮的男子,他并不识得。
那书生一喊,正在寻人的窦扶风立刻看过来,一眼就找到了窦悦,不由皱了皱眉,脸色不善的走过去。
窦悦看到窦扶风走来,调头就要跑,那书生却不让他离开,冲上来一把抓住窦悦,大喊着:“窦悦!你贿赂考官,科举舞弊!你做这个新科状元,不觉得亏心吗!”
随着那书生的一声大吼,就仿佛是什么信号一样,场面登时骚乱起来,也有人跟着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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