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捡起来,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内容,果然,大掌柜当胸中了一剑,直接毙命,而且看那伤口的形容,应该便是孟簪缨的软剑所致。
崔岑装作冲撞了王岁平的模样,道:“微臣该死,冲撞了王大人。”
“无妨无妨!”王岁平看到了自己想要找的档子,顿时放心下来,也变得和蔼可亲起来,笑道:“无需这么恭敬,按理来说,你的品阶还比我大呢,不要将我当成王太后的弟亲,就当我是一个普普通通,为朝廷效力,为陛下分忧的臣子便可,咱们都是一样儿的,一样的!”
崔岑心中冷笑,面上却装得滴水不漏,王岁平心情舒畅,又凡尔赛了几句,这才施施然离开了太医署,也不瞧病了。
经过中书门下的议论,还有太医署的档子,王岁平已经十拿九稳,大掌柜已死,死无对证,露华台的事情再无迹可寻。
是夜,王岁平让驾士驾车,离开大明宫,还是如同之前两次那般,将车子停在偏僻的街坊旁边,很快一条黑影登上车子。
正是孟簪缨!
王岁平淡淡的看了一眼孟簪缨,道:“受伤了?”
孟簪缨平静的道:“大掌柜已死。”
王岁平笑道:“我知道,今儿个一早已经听说了,你还真是有些用处的,能如此自由的进出神策军牢营之人,满大明宫也不多见。”
孟簪缨道:“放了我姊姊。”
“放了你姊姊?”王岁平哈哈大笑:“怎么可能?!如此好用的狗,我若是放了,岂不是白白浪费?”
他说着,故意伸出手捏住孟簪缨的伤口,狠狠按在他的手臂上,甚至反复的碾压,奸笑道:“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乖乖帮我咬人,我是不会对你阿姊怎么样的,反之……”
孟簪缨忍着伤口撕裂的剧痛,浑身微微颤抖颤栗,咬着后槽牙愣是一声也没哼,鲜血湿透了衣袖渗透出来,蹭了王岁平一手。
王岁平抬起手来,在孟簪缨的脸上轻轻抹了两下,把血迹蹭在他脸上,幽幽的道:“反之……我可是当今太后的弟弟,只是想要个把女人罢了,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说完,王岁平收拢了笑意又道:“好狗,滚下去,本大人要回府了。”
孟簪缨没说话,抿着嘴唇下了车去,站在黑暗的长安城角落,眼睁睁看着王岁平的车驾粼粼离开。
他眯了眯眼睛,终于开口了,沙哑的道:“王岁平,终有一日……我要你不得好死!”
刘觞让孟簪缨将大掌柜的死讯告知王岁平,第二日约了在紫宸殿中碰头。
刘觞睡了个好觉,起身洗漱,御医例行公事前来换药,重新包扎伤口,小太监则是帮忙打理着屋舍,将锦被叠起来,窗帘拉开,清扫屋舍中的灰土,将刘觞换下来的衣物全都整理起来准备拿去浆洗。
啪嗒——
有什么东西混在衣物中掉了出来,刘觞低头一看,是那本包着XX唐律书皮的小黄书!
小太监弄掉了书册,赶紧告罪,跪在地上便要去捡那本小黄书。
“等等!!”刘觞大喊一声,吓得小太监手脚僵硬,赶紧磕头:“宣徽使饶命!宣徽使饶命!小臣、小臣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刘觞跑过去,将小黄书捡起来,抱在自己怀里,干笑道:“没事没事,你们先、先下去吧。”
小太监如蒙大赦,纷纷退出屋舍。
刘觞抱着那本小黄书,简直是烫手的山芋,放在那里都不好,放在头枕被子下面,若是浆洗的小太监和宫女发现了如何是好?放在书架上,万一阿爹真的当做XX唐律翻开了,会不会觉得自己这个儿子不学无术,一心向黄?
刘觞使劲摇头,不好不好,他把小黄书塞进自己的绣裳里,又拍了拍胸口:“还是带出去扔掉,毁尸灭迹的好,免得被人发现。”
刘觞心想,左右我是个正直的太监,不需要这样的小黄书……
刘觞怀揣着“炸弹”,离开了宣徽院,往紫宸殿而去。
他进了紫宸殿,孟簪缨和崔岑正在外殿侯旨,因着时辰太早,天子李谌还未晨起。
刘觞走进去,便发现了这尴尬的场面,孟簪缨站在一边,崔岑站在一边,若是平日里,孟簪缨早就腆着脸跑过去套近乎了,今日嘛……
刘觞笑眯眯的做和事佬:“哎呦,小缨缨,你的胳膊怎么了?伤口崩裂了么?”
孟簪缨昨日去见王岁平,王岁平按裂了他的伤口,孟簪缨匆匆回家,心乱如麻,也就没有理会,只是草草包扎了一番,没想到今日伤口还没有愈合。
他这么一说,崔岑侧目看了一眼孟簪缨,孟簪缨垂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没有言语。
刘觞撺掇的道:“崔御医,你们做大夫的,是不是最见不得旁人受伤了?快快,你给小缨缨看看,好歹包扎一下。”
崔岑倒是没有拒绝,提着药囊走过来,孟簪缨有些吃惊,道:“你……你还愿意为我包扎么?”
崔岑淡淡的道:“为何不愿?”
“因着我……”孟簪缨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因着我是个出卖友人的细作,令人不齿。”
崔岑叹了口气,道:“崔某人知道家破人亡的滋味儿,再者,宣徽使这个当事人都如此大度,崔某人没有计较的理由。”
孟簪缨惊喜的看着崔岑,崔岑已经打开药囊,开始给他上药。
“啊嘶……疼!”孟簪缨一个激灵,没想到上药而已,竟然比受伤的时候还要疼。
便听到崔岑幽幽的道:“只不过……崔某人自小有个毛病,便是小心眼子,自然是没有宣徽使心胸宽广的。”
孟簪缨这才反应过来,肯定是崔岑记恨在心,所以故意给自己上了很疼的伤药,他疼的呲牙咧嘴,咬着下嘴唇忍耐。
崔岑挑眉道:“知道疼了,才会长记性,下一次……才不会受伤。”
孟簪缨更是惊讶,眨了眨眼睛,喃喃地道:“你……你生气难道是因为我受伤了?”
崔岑平静的道:“不然呢?孟郎君以为崔某人在气什么?”
孟簪缨立刻露出了笑容,道:“恩公!”
崔岑没有再说话,给他仔细包扎起来。
等包扎的差不多了,李谌正好梳洗完毕,从内室走了出来,道:“情况如何了?”
孟簪缨回话道:“回陛下,王岁平已经信以为真。”
李谌点头道:“甚好,接下来……便是找一个适当的时机,让大掌柜死而复生,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刘觞道:“这个时机,最好当着羣臣的面子,还不能让王岁平提前听到风声。”
李谌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道:“是了,再过些日子,好似是王岁平女儿生辰的日子。”
刘觞好奇的道:“就是那位娇娘?上次太后拉着相看的那位娘子?”
李谌:“……”
似水娘子交出名册的当日,王太后一定要带着娇娘前来给李谌请安,李谌被纠缠不得脱身,这才让刘觞一个人前往,现在想起来,必然也是王岁平撺掇,托住了李谌的脚步。
刘觞没有多想,脱口而出:“连王家娘子的生辰,陛下都了如指掌?”
他这么一说,后知后觉,总觉得自己的语气是不是有点怪怪的?还有点……酸酸的?
李谌倒是没有发觉这么多,赶紧解释道:“朕并非有意去打探,而是母亲,三天两头的找人来告诉朕,王家的娘子要过生辰,让朕准备生辰贺礼。”
刘觞心想着,王太后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要撮合你与那个娇娘。
李谌道:“朕的意思是……不如用这个娇娘的生辰做掩护,在宫中准备一场燕饮,宴请百官到场,以这个名头为借口,王岁平一定不会有所怀疑,反而会放下芥蒂。”
崔岑道:“的确是个好法子。”
孟簪缨也点点头,道:“王岁平此人好大喜功,最喜颜面,若是以他女儿的生辰为由头举办燕饮,王岁平必然被圣恩冲昏了头,不会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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