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告诉了陈云尚,就等同于告诉乙班所有人‘高成安的书童会雕刻,靠卖木雕赚钱在县城念书’。
高成安小声说:“云尚兄,县城启蒙总比镇上启蒙要教的好些。似飞表弟在县城念书的事暂且就这么定下,如果出现问题,我和似飞表弟一力承担。”
陈云尚:“……”
何似飞并不知道高成安与陈云尚的对话,他甚至并不知道——钱庄规矩,想要兑换两张面额十两的银票,必须同时兑换一张面额百两的银票才行。
毕竟十两银子也才一斤,带在身上并不算重,而钱庄想要开一张银票出来,不仅要朝廷承认的钱庄的印章,还得有官府印章才行。
因此,钱庄便有了以上规矩。不然他们百两银子银票就很难发行出去。
高成安见何似飞在瑞明酒楼结账时给出了一张十两银子的银票,店家找给他七两半银子;而方才在木材店,何似飞又给出一张十两银子面值的银票……
高成安便知道,何似飞身上很大可能还有一张百两银子的银票。
而未曾接触过‘富人’生活的何似飞自然不知道钱庄这个不成文的规矩,也不知道他这么一摆阔,在高成安眼里成了真正的有钱人。
不过,就算何似飞知道,估计依然会如此做,毕竟他日后要念书的话,各项开支骗不了人,他并不打算藏着掖着,只是不想明说而已。
另一边,那在何似飞他们隔壁雅间吃饭的乔先生走出客栈后,立刻有轿子迎上来,抬轿的汉子虽然穿着普通短打,但气势皆孔武有力,与方才那守门人不遑多让,一看就是练家子。
轿子很稳,速度也很快,不一会就进入城南一处低调简约的宅子里。
轿子进去后,才发现这宅子另有乾坤,假山、流水、锦鲤、回廊,五步一景,布置精巧。光从进门到院内,一路上便见了丫鬟仆从等数十人,皆训练有素,轻手轻脚,不见丝毫喧哗。
仔细看去,那些丫鬟仆从身上衣着的面料颜色虽然朴素,却都是丝绸质地——要知道,在如今的律法下,许多等级不够的富商都不允许穿丝绸,而此家丫鬟,却无一例外,穿着尽是绸缎。
这样规格的房屋,这样的丫鬟仆从人数,已经从侧面印证出,此家主人并不简单。
乔先生的轿子在外院停下,不等仆从们为他掀开车帘,他便主动一步跨出,躬着身去找那守在内院门口的管家嬷嬷通告。
嬷嬷皱眉:“已经这么晚了,这个点儿少爷也快歇下,放你进去不大合适。”
乔先生本来就办事不力,没说动余老先生那位随从,自然想‘早死早超生’,拖到明天的话,未免太不合适……
乔初员悄悄给嬷嬷塞银子,但嬷嬷油盐不进,让他把银子收回去。
乔初员软磨硬泡一会儿,嬷嬷才终于答应,差了丫鬟进去禀告。
不一会儿,丫鬟出来,小声说:“少爷说这趟来木沧县,就是为了拜师,赶紧请初员先生进去。”
嬷嬷只能放行。
丫鬟带乔初员去的是书房,甫一进屋,乔初员头都没敢抬,便扑通一声跪下,低垂着脑袋:“属下办事不力,还请少爷责罚。”
乔影正在桌案前写字,他今年十四,身高、面容已经稍微长开,在满屋烛火映衬下,只觉得面观如玉,身型颀长。
闻言,他只是淡淡敛眉,继续写完这张字。
丫鬟在他打算搁笔的时候,一个为他搁笔,一个端着温水,另一个捧着布巾,伺候他洗手。
乔初员依然没敢抬头,只是能根据屋内的声音还有地上的影子判断一二。
他其实才跟乔家这位小少爷几个月,只听说乔家有一少年郎,从小是金堆玉砌长大的,身边伺候的丫鬟仆从基本上从不少于三十人。这不,方才外院就见了三十多人,内院的仆从估计也不会少。
乔初员以前是乔家外派的随从,因相貌和善,办事利索,心眼儿多,被乔家老爷派来跟在乔影身边,为他办事。
乔初员此前在京城特意打听过乔家公子乔影的事迹,流传度广的都是一些……说他脾气差、骄横顽劣的事迹。
比如,曾经在流觞曲水诗文宴会上,甩了长公主家嫡子一鞭,现在那位小公爷在路上见到乔家的轿子或者马车,都绕路走;还有就是听说他当面讥讽忠勤伯家嫡长子箭术奇差无比,有一句话在京城流传至今——“没箭术,就长点脑子吧,被人当弱智一样夸,还觉得自己箭术天下第一。”
乔初员吞了口唾沫,只见一双白底黑面的靴子从书案处走来,越走越近。
第 28 章
乔初员的呼吸随着这双靴子的步步逼近而逐渐轻缓, 等到乔影少爷走到他面前,乔初员才发现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间屏住了呼吸。
他实在太紧张了。
‘找到拜师门路’——是乔家老爷将他分派给乔影少爷后,少爷吩咐他做的第一件事。
可这件事拖延至今, 已然接近两月,他还是……毫无进展。乔初员的心已经完全提在嗓子眼儿,等待少爷降下责罚。
——不知道是鞭笞,还是打板子, 亦或者少爷盛怒之下将他扫地出门。光是想着这些责罚的可能性,乔初员就头皮发麻, 后脊冒汗。
“光是跪着有何用,说说你打听的结果。”声音如清泉撞石,好听至极,不似其他这年岁哥儿声音的阴柔, 反倒带着一丝久居上位的漠然和冷意。
在乔初员面前站定的少年觑了他这幅姿态一眼,便收回目光, 语调不耐。
乔初员不敢抬头, 立刻将自己几次三番与余明函府管家的谈话的事情交代清楚, 不敢有丝毫隐瞒和夸大之词。
“十多年前, 属下曾在绥州与余府管家余枕苗有几面之缘。因此,早在余老刚说自己要告老还乡,收一弟子之时,便私下里联系了余枕苗。”
乔影听到这里, 微微颔首,眉眼中的神色未曾有丝毫变化。毕竟, 他从未指望过乔初员能把事情办成。
其实, 以乔影的身份地位,原本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找余府管家来劝说余明函的。
只是……
只是当时余明函老先生在金銮殿上,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直言自己要告老还乡,抹了陛下的面子——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陛下虽然开口摘了余明函的乌纱帽,但还是欣赏此人的才华,想要留他一用,可余明函这人倔脾气上来,并不领情。再加上他此前任职为太子太傅,现下被除官后,居然说要回乡重新收一弟子。
太子的老师回乡去收一泥腿子徒弟,这怎能让皇帝不震怒。当场就准了余明函告老还乡的折子,让他赶紧滚。
乔影有一姐姐在宫中位至贵妃,深受陛下宠爱。
乔贵妃知道自家弟弟钦慕余老先生学识,便偷偷探了陛下口风,并且将此话转给乔影——“师承余明函者,一辈子就跟他一起种红薯,不得入朝为官。”
乔影此人,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从小就在金砖玉砌中长大,从来不知道‘害怕’为何物。他仰慕余明函,将他所著的史记翻看了又看,自是非常想拜在余老先生门下,听他教诲。
别人倘若听到皇帝这句话,肯定会立刻打退堂鼓,不再纠结拜师一事。
但乔影思想清奇,很会钻话语漏洞。
他想,别说自己压根就不想入朝为官,单单是朝廷规矩,就不允许哥儿和女子入朝为官,他就是单纯喜欢诗书经义,才想去念书。因此,‘余明函关门弟子’这个位子此事岂不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乔影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他想要拜师,立刻就去找人牵绳引线。
不过,如同乔影一般胆大之人,在京城显然极为罕见。陛下都让余明函赶紧滚了,大家都担心与余明函牵扯过多会惹得陛下不快,因此,官员们并不敢登门送别余明函。
再加上余明函此前三十年都不曾在京城,京中并无与他私交甚笃之人。乔影这想去拜师,都找不到一个有份量的说客去余老面前推荐。
眼看着余老收拾好行囊,就要启程回绥州,乔影担心错过时机,这才破罐子破摔,听下人说乔初员与余枕苗之间有过一段联系,让乔初员出面办事。
上一篇:绝美炮灰不想露面
下一篇:钓系美人重回极寒降临前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