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驾到。”原本安静的殿外突然一片嘈杂,紧接着几个太监撞开把守的锦衣卫,仪仗鱼贯而入。
而张太后缓缓步入殿内,漫不经心地扫了眼榻上的儿子,淡淡道:“立储这般的大事,难道也不问过哀家吗?”
第二章
“立的既是朕的储君,自然由朕乾纲独断。”朱厚照已到强弩之末,声音极低。
张太后淡淡一笑,成竹在胸,“还未恭喜皇帝,方才王妃已诞下皇长子,大明后继有人了。”
朱厚照眼睛一亮,随即看向朱厚炜,竟有几分恳切,“还请皇弟好生教导,也请……”
他呼吸开始不稳,喉咙里也不断发出呵呵的气声,唇角还溢出了血丝,太医上前又是一阵忙乱,才堪堪稳住。
偏偏张太后对半死不活的儿子未有任何怜悯,仍是悠悠道:“按照《皇明祖训》,只有皇帝无嗣,无法父死子继,才能兄终弟及。”
朱厚照本来都缓上一口气,被她这么一搅,眼看着都要昏过去了。
朱厚炜冷声道:“《皇明祖训》亦言明‘凡皇后止许内治宫中诸等妇女人,宫门外一应事务,毋得干预’,怎么皇太后又忘了呢?”
张太后冷笑,“兄长还未过身,蔚王便按捺不住了?未免也太心急了些,哀家是援引诚孝张皇后旧事!”
朱厚炜冷冷地看她,“在兄长床前,小王本不该和嫡母争执,然而事涉祖宗,不得不以正视听。诚孝张皇后御外家严,其弟淳谨至极,亦不许预议国事;至英宗继位,群臣叩请太后垂帘听政,太后以毋坏祖宗法推拒,并以三杨等辅政大臣总领国事。敢问太后娘娘与诚孝皇后相比,除去都姓张,有何相类,又有何脸面援引她老人家的旧例?”
张太后被他一堵,咬牙道:“就算你非哀家所出,只是个庶子,可哀家到底仍是你的嫡母,蔚王此举是大不孝!”
想起齐春柔、晏清还有无数为张氏所害的无辜之人,朱厚炜简直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可他好歹还想起他如今唯一的亲人就在榻上,也记得还有一个刚呱呱坠地的婴孩即将失去父亲。
“骥征,”朱厚炜转头,“速去将皇长子抱来给圣上看看。”
张太后把玩着自己的手指,“既是哀家的孙儿,自然由哀家照拂。”
阁臣们脑袋一懵,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出现了——如今皇帝尚在,太后与蔚王便已闹将起来,甚至太后还以皇长子相威胁,若是皇位不能平稳交替,又该如何是好?
她丧心病狂如此,朱厚炜却并不意外,毕竟自己与她早已成水火不容之势,若是让自己顺利登基,她并无把握保住张氏满门的荣华富贵,故而她只能铤而走险。
“只要皇帝收回这遗诏,哀家便将皇长子一根头发丝不少地带过来,让你们父子见上最后一面,明日便拥立他登基为帝,哀家必将好生抚养他,并令在场诸位阁臣继续辅政,待他亲政哀家便立刻还政于他,陛下以为如何?”
朱厚照看着她,强撑道:“主少国疑,东汉便是例子,太后勿以私欲坏国事……还是太后背后的张氏想做王莽?那么烦请母后告诉朕,若朕不允,母后打算把皇长子如何?”
一旁的杨廷和阖了阖眼,觉得这个张氏与诚孝皇后相比,确实蠢钝如猪,这么多双眼看着,竟然还敢拿皇长子威胁皇帝,若皇帝就是不允,难道她能扣着皇长子不交出来,难道还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掉皇长子?除非她有本事将这里的亲王、阁臣和厂卫尽数诛灭,否则纵然她有太后之尊,也定不得善终。
朱厚照不再理会她,反而转头看向朱厚炜,“炜哥儿,你可知当时在华盖殿,朕看着父皇的诏书,心中在想什么?”
朱厚炜彼时就留意到他当时颤了颤,如今再想到这个情景,只觉心如刀绞,哭道:“皇兄纯孝,见了父皇手迹,自然哀恸。”
朱厚照缓缓道:“一直有人要朕除去你,朕虽没动过那个心思,却也曾想过是不是圈了你废了你。但那瞬间却仿佛看到他站在朕面前似的,朕……他一直期望朕做个好皇帝,还希望朕好好孝敬母后,好好照顾你。可朕除去对母族宽纵外,其余都没做到……炜哥儿,那时候朕是真的羡慕你,最起码你知道自己的来处,甚至还见过自己的母亲。朕……没能护好她,朕对不住你。”
朱厚炜泣不成声,“虎狼环伺,皇兄自己也病了,是我没用,既保护不了母亲,也帮不了你。”
“皇长子,他不是照样没有护好么?”张太后看着哥俩,突然心生一阵快意,上天不公,她生不出孩子,凭什么要她去养旁人的孩子,看着他们长大成人称孤道寡?
朱佑樘第一次临幸其他女人时,她在寝宫里哭得几乎晕死,直到那些贱婢有了身孕,宫里有了两个立住的皇子,朱佑樘才不用勉强自己,也不用委屈她,他们才能继续当做什么事都不曾发生,在世人艳羡的眼光中一生一世一双人。
朱厚照也便罢了,偏偏是这个打小不听话不乖顺的朱厚炜,处处与张氏作对,反复提醒自己那些尘封心底多年的背叛与狼狈。
“王妃、皇长子前来觐见!”
张太后圆睁双目,转头一看,却见殿外有人抬着一顶软轿,轿内坐着一手中抱着襁褓的宫装妇人。
那宫装妇人姿貌端华、眉目如画,即使此刻面色惨白,但仍是朱厚炜平生见过最美之女子。
“妾刚诞下皇子,太后娘娘便派人前来争抢,请陛下为妾做主!”王妃哭得梨花带雨,扑到朱厚照身旁,“这是妾为陛下诞下的皇子,陛下你看他一眼,陛下你抱抱他啊!”
孤儿寡母抱着哭成一团,这场景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倒显得不论张太后还是朱厚炜都尴尬起来。
杨廷和与梁储对视一眼,均觉得分外棘手——虎视眈眈的太后,年富力强的皇弟,呱呱坠地的皇子,还有透明人般的皇后,非等闲之辈的皇子生母。
就怕皇帝看着自己的孩子心软,推翻方才的遗诏,立一个刚一日大的婴孩,若是立住了也便罢了,倘若早夭,这皇位如何承袭就成了大麻烦。
崔骥征除去一开始王妃入殿时扫了一眼,只死死看着江彬,以防他再乘乱做出什么事来。
“请陛下允许臣妾亲自照料皇儿!”王妃本就产后未愈,又哭了一场,几乎已快昏厥过去。
朱厚照心头一痛,“好,朕答应你。”
却不知一旁杨廷和和崔骥征眉头不约而同地跳了跳,张太后冷笑了一声,朱厚炜却仍是泰然自若。
朱厚照抚上婴孩娇嫩脸庞,不舍得看了数眼,终是招了招手,叫朱厚炜过去。
朱厚炜小心翼翼地在他身侧跪下,就见朱厚照费力地执起婴孩小小的手,放入朱厚炜的掌心中,“吾国与吾子,尽托于君。”
孩子的小手温热、兄长的指尖冰凉,朱厚炜体悟着世上唯二血亲的温度,哽咽道:“定不辱命。”
第三章
正德十六年三月初五,大明第十位皇帝朱厚照崩于豹房,年仅三十岁,弥留之际革除所有正德年间弊政,传位于蔚王。
三月初五当夜,蔚王着锦衣卫指挥同知崔骥征将江彬当场锁拿,待丧仪之后交有司议处。原先朱厚照的太监大多都是些阿谀谄媚之徒,故而朱厚炜一个都未敢用,先提拔了个孝宗时期的老太监周成,也让他带带丘聚、巴图鲁等人,锦衣卫那边,还是让刘镇元、崔骥征暂时管着,待腾出手来再加以整顿。
而新旧交替,千头万绪,故而三月初六当晚,朱厚炜便和内阁众臣一道商议朱厚照身后事。
“先前礼部报上的先帝庙号与谥号,陛下可有圣裁?”杨廷和试探道。
朱厚炜一身重孝,将旁边一摞厚厚的折子取过来,众人远远一扫,竟然都已经御笔朱批过了,心道难道新帝昨夜一宿没睡?
“武字如何?”朱厚炜不想改变历史,心中也觉得威武大将军以武字为庙号,九泉之下应也是欣喜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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