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木桥第一时间告诉佃户们,今年春种时还是种黄豆和粟米,这让佃户们心里奇怪但他们也没办法。
这是东家的地,种什么都是得按东家的要求来。
只是有些心疼可惜,那样多的好地,只能种黄豆和粟米。这两样东西价贱,没人稀罕卖不出价格。他们放到手里,也只能留着自家吃,赚不到什么钱的。
秋播时收获的那些,现在还在家里粮仓里堆着,压根吃不完。
要是东家收购他们的黄豆做豆浆粉就好了,这样多少能卖点钱。
这时候佃户们想的还是卖粮赚钱,压根想不到不久之后,县里连黄豆都买不到了。
到了二月中旬,天依旧无雨。
春耕在即,赵县令此时召了丰水县各个庄子的东家去县衙见面,有些庄子东家并不在此地,便召见了管事。
云怀瑾猜想着赵县令此举,怕是和春耕有关。
方老三依旧跟着云怀瑾,在他身边护卫。怕流民生事,还另带了四人。
云怀瑾坐马车,另外四人则是驾着马套的板车跟在后面。
到丰水县城外的时候,云怀瑾看到了被带刀小吏拦在不远处的流民。
他看一眼后就被小吏催着快走,只好收回视线,朝着城中走。
县衙门头用料十分俭朴,却又透着一股难言的威严之感。
云怀瑾和方老三进了县衙,自报家门后,被人领着去了后院。
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有些凑在一起小声的说这话,也有些各自坐在一处,谁也不理,只闭目养神。
云怀瑾来的时候吸引了不少的视线,无外乎是他的身形外貌,在一众人里实在出众。
大家皆以为他是男子,在细瞧之后发现眼下孕痣,知道是个哥儿后,又是一番惊讶。
因此,云怀瑾给院子里的诸位,留下了深刻印象。
云怀瑾刚坐下,赵县令就来了。他又跟着众人起身,弯腰行礼。
“诸位请坐。”
赵县令落座后,一摆手让众人坐下。
坐在下方的云怀瑾借机打量着上方的县令大人,此人身形清瘦,五官端正。上唇留有胡子,下巴处却是清理干净。
看起来有些严肃,嘴角下撇,是个不苟言笑的主。
赵县令开门见山,没有卖关子,直接道:“今年正月以来,天公不作美,一直无雨。
眼看着就要春耕,无雨影响收成。本官召见诸位,是想让诸位在春耕时,多种些红薯,土豆。
麦子的话,今年春种最好还是少种些吧。”
赵县令话音刚落,下面就小声的议论起来。
云怀瑾的前后左右,都在小声的抱怨。
“种这玩意干什么?又卖不出去。”
“是啊,卖不上价,亏了县令又不给我们贴银钱。”
“这地是我们东家的,东家爱吃面,可不爱吃这些。哪里说种别的就种别的?”
云怀瑾听着周围的抱怨声,一时间竟没有听到有一个人是赞同的。
他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丰水县最后会被破城了。
人心不齐,只向钱看,迟早会出事。
赵县令此举,是在旱灾来临的最开始,降低了今后的死亡数量。
红薯,土豆是不好吃,虽然偶尔吃一两顿会觉得美味。
但天天吃的话,谁都受不了。可再受不了,这也是能救命的东西,至少也不会叫人轻易的给饿死。
赵县令也知道很难说服这些庄子去种植,他们这些人虽然地多,可也正因为地多,所以也不缺粮食。
对他们来说,自然是钱更重要的。
让他们种红薯和土豆,对他们来说是强人所难了。
可这天实在是不好,他怕丰水县也要和岷州一样,要干旱了。
而且若不是这些人地里产出并不需要往上交税收,不怕过段时间又有雨了,却因种多了红薯土豆而无法交税,他也不会开这个口。
“诸位,你们若是种红薯与土豆,种多少,县衙就收多少。除此之外,县衙也会给大家提供秧苗,不会收取费用。”
赵县令开出的条件,并不足以打动人心。
即便是这样,对于庄子来说,也是亏了的。
秧苗与种出来的东西,并不值几个钱。
真正值钱的是种东西的地。
这地种了红薯和土豆,就种不了其他。他们不愿意做这亏本买卖。
赵县令见下面的这些人不为所动,心中忍不住叹息。
种地这事,他没办法强求。今日若是不能说动,往后便更难了。
就在赵县令又准备开口的时候,就听下面有道清润的声音道:“县令大人,云庄愿种。”
云怀瑾也知道古时与现代不一样,古代的地真正属于百姓的很少。
要这些庄子为了百姓生计,拿出地来种红薯和土豆,可以说是天方夜谭。
这好比让粮商带着粮食去赈灾一样,他们虽有那个能力,可没那个义务。
云怀瑾同意,也完全是因为,他不是古代人。现代的一些教育理念,还根深蒂固的在脑海里。
又受他表哥的影响,云怀瑾也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在灾难中也能做点什么。
反正种黄豆和粟米,与种红薯和土豆,结果都是一样的。
种红薯和土豆,还不用花钱买秧苗。种出来之后,想卖出去,县衙也会照单全收。
不过到那个时候,真要想卖,怕是也不愁卖。
不过除此之外,云怀瑾也想在县令面前露个脸。朝中有人才好办事,而丰水县里,赵县令最大。
云怀瑾想在这场灾难之后,将农庄做大,少不了与县衙打交道。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现在就是“雪中送炭”的时候。
果然,赵县令在听到云怀瑾说愿意种后,不苟言笑的脸上都多了些笑意。
他连忙看过去,见还是个哥儿,心中也有些讶异。反应过来后,赵县令连着将人夸了好几句。
云怀瑾算是在赵县令跟前,彻底露了一回脸。
赵县令又说了几句后,见其他人都无动于衷,也只好放弃。
转头便对云怀瑾和颜悦色,让他派人去拿种植所需的秧苗。
等县令走后,其他庄子的人也跟着走了。倒是还有三家人没走,凑到了一起。
这三人凑一起后,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不满云怀瑾同意县令要种植红薯和土豆。
“所有人都不种,就他要种,真是不知所谓。”
“为了巴结赵县令,什么都敢许诺。”
“巴结呗,等到时候亏了钱,看他不哭才怪。”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云怀瑾听着觉得疑惑,“三位,县令大人可没说你们不能种啊。若是三位眼馋我巴结上了大人,现在大人又没走远,你们把大人喊住,想巴结上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也不知诸位在这眼红个什么劲。”
“嘿!你一个哥儿凑到男人堆里不知羞,还敢强词夺理?”
“世风日下!哥儿都敢在外头和男人叫板了!”
“你家男人在哪?怎么让你一个哥儿出来丢人现眼?”
“莫不是没男人吧?他长成这样,哪个正经男人会喜欢?”
云怀瑾听着三人的话,只觉得臭不可闻。
若云怀瑾真是古代的哥儿,这会怕是真不会说什么,低着头就走了。
可他不是。
云怀瑾眼睛一瞪,挨个指着三人,一个个的原话回敬过去。
“你一个男子竟然敢大庭广众之下,和我一个哥儿说话,真是毫无廉耻之心。”
“世风日下,你这样的东西都敢在外头和我叫板了!”
“你家哥儿在哪?怎么叫你这样一个丢人现眼的东西出来和哥儿说话?”
“莫不是你没有哥儿吧?也是,你这幅模样,路边的狗看到了,都吓得一口气能跑二里地外去,谁家好人嫁给你啊!”
这三人被云怀瑾骂了个狗血淋头,气的脸红脖子粗,围过来像要打人。
云怀瑾哪里看不出这群是个什么货色。
他喊道:“方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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