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庄的东家忍不住问道:“知府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何要一直压着这消息?”
这也是大家都想知道的。
县丞林松筠二十有八,眉清目朗,即便是蓄着胡须也觉得年纪不大。
他举人出身,没有再考直接补官,得了个县丞之职。
如今在丰水县也有四年,这四年里即便他想做出些什么改变,可丰水县就像是一潭死水,毫无波动。
好不容易他在去岁发现了云庄的豆浆粉,知道渝州崔氏还大量订购,他终于看到了一些希望。
谁知还不等他做详细计划,就天降大旱。
眼下老县令更是急火攻心,一病不起。
他身上的担子,更重几分。
“江大人如何想的,秋收后自会明白。如今咱们求不了旁人,只能自救。”
林松筠说罢,便叹息道:“本想着等云庄地里的庄稼足月后再收割,这样至少能多产些粮食。
眼下怕是要提前收,不能叫流民暴动,破了城门。”
富户们也拿不出什么粮食了,这是唯一的办法。
“林大人说的是,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出些买粮的钱吧。”
富户们跟着表态,这时候钱也不值钱,给多少也不心疼。只求能花钱保命,将这一劫给渡过去。
去云庄商谈提前收割之事,是林县丞亲自带人去的。
出城的时候,大批流民围过来,若非官吏举刀威逼,他们还出不去。
到云庄的时候,林松筠特意停下来看了一眼庄子里种着的红薯和土豆。
长势并不好,也不知产量到底如何。
但这成片成片的都是粮食,有总比没有好。且这些根叶也能当野菜吃,虽说口感上十分的差,但至少是吃的啊。
树皮都能磨成粉吃,土也能往嘴里塞,没人会嫌弃这红薯藤的味道口感。
云庄巡视的人远远看到了林松筠一行人,见他们身着官服,第一时间先去庄子里禀报。
林松筠到庄院时,云怀瑾和张木桥已经在外候着了。
“见过大人。”
云怀瑾带着张木桥弯腰见礼,行至一半,被林松筠阻止了,“哎,云庄主莫要多礼。本官今日贸然来访,实属叨扰,还请云庄主不要见怪。”
云怀瑾不动声色的打量一眼来人,他没见过此人,但根据官服来看,应该是县丞。
丰水县二把手,也是要好好招待的主。云怀瑾笑道:“大人前来是云庄的荣幸,快快请进。”
一行人进了庄子里,云怀瑾依旧将人领到主院东厢房。
一路上,林松筠一直在打量云庄里的人。
他发现庄子里的下人们,眉宇间似乎并无多少愁苦。
即便是县里富户宅院里的下人,如今见着,也都眉心紧缩,有诸多忧愁。
看来丰水县的困境,对县城外的云庄,是真的没有多大的影响。
林松筠将观察到的东西记在心中,二人到东厢房落座后,梅兰第一时间上了茶来。
官吏们都守在门外,厢房的门敞开,很快笔墨又端了个冰盆放在不远处。
在笔墨退下之后,林松筠喝了口茶,入口一瞬间,就被茶香惊艳。
他有意询问是何茶,又怕云怀瑾以为他在讨要,便生生压住了话头,而是说明自己来意。
现在粮食才是最重要的。
云怀瑾听了林松筠来意后,也觉得提前收割放粮是最好的结果。
往后拖虽然能让粮食多产一些,可本来就是大旱,再多留一月,也是杯水车薪。
且还不知这一月里会生出怎样的祸端,不如先收了,解燃眉之急。
只是云怀瑾也有自己的疑惑,“大人,若县里没有能力买粮救急,为何不上报,让知府出面?”
林松筠听到知府的反应也如赵县令一般,直接就黑了脸。
他怕云怀瑾误会,很快又解释道:“本官不是对庄主你,实在是县里也有苦难言。”
这事不好瞒着,也没必要替那江沂山遮掩。林松筠压低声音将赵县令在府衙里遇到的事说了一遍,云怀瑾听的满头问号,只觉得知府有病。
可他再怎么想,也没办法左右。
最后只能叹息一声,“云庄会配合县衙收割的。”
八月中旬,大批流民聚集在丰水县外,县城里亦缺粮少食人心惶惶。
在武力镇压过一次流民暴乱后,城外快马疾驰,小吏高呼,“有粮食了!”
消息如同疯长的野草,传遍了丰水县内外。
报信小吏被蜂涌的流民围住,在外官吏拔刀相护,“速速退后!否则无粮可发!”
让流民知道有粮可发,也是重中之重,小吏见流民们因粮而退,知晓自己完成了任务,便骑马进城。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县城里便出去许多人,他们都拉着板车,往城外走。
此时城内百姓与城外流民都在翘首以盼。
傍晚时分,城外出现了第一辆装满了红薯的板车。接着是第二辆,第三辆……
有了粮食后,流民和城中百姓都被安抚。
一时间城内城外都飘起了烤红薯的香甜味道。
云怀瑾这次数百亩地的产出,除了佃户们的那些,以及云庄自留的,全都卖了。
林松筠是按着如今县城里米面的价格给的钱,这是雪中送炭,解丰水县危机困顿的。他不好用黄豆这些粗粮贱价去收购。
且县里富户出了大头,如今钱在丰水县也不值钱,因此云怀瑾得了近万两的白银。
这样的价格,在丰年是不可能卖到的。
有了这些红薯和土豆,只要省着点吃,是能撑几个月的。
只是几个月后又该如何?而不久后的秋税又如何交呢?
丰水县在不安中到了九月。
而说好的八月前来的渝州商船并没有来。
九月初,江州知府调任了。
调任的速度十分快,甚至都没来得及与下一任交接,直接将手里的事情交给下面的两位同知,带着早就打点好的行囊南下。
丰水县里的赵县令和林县丞闻言面面相觑,想到此前江知府说的话,要丰水县撑到秋收后……
莫不是那时候就知道他会被调任?
所以才怕事情传出去,影响他的调任结果?
可一个小小的江州知府调任,又为何有那么多的人在背后护着打掩护?
丰水县好歹是有通商的码头,这段时间里,愣是一艘船也没有。
说不是替江沂山打掩护的,他们都不信。
九月中旬,雍京传来急报。
帝王驾崩,新帝登基。
彼时赵县令和林县丞才明白,为何会有那么多人给小小的江知府打掩护了。
他们不是在帮江知府,而是陛下龙体不安,朝堂动荡。所有人都在背后有动作,都在用尽一切的力量去运作。
江知府人微言轻,可江知府背靠的国公府不一样。
利益纠葛,权衡利弊后,让许多人选择避开丰水县。
只等着事情尘埃落定再说。
说到底,是他们丰水县没能得到上苍庇佑,在这时降了旱灾,成为了博弈下被轻易牺牲的棋子。
而云怀瑾听到皇帝驾崩,新帝登基后,也知道了为什么书里明明写了积极赈灾,最后还是引发了流民暴动攻城。
新帝登基,朝臣弄权,国祚不稳。
更别提这位新帝,才年仅十岁。
第38章
随着国丧与新帝登基的消息一同传来的,还有由丞相崔慎辅国的消息。
这消息没有像其他消息一样连百姓都知,只有各地官员内部知晓。
可不论朝堂如何动荡调整,丰水县的困境依旧存在。
而且以江沂山的跑路的速度来看,这事十成十的要赵县令自己背黑锅。
定是要说他好大喜功,知情不报。就是为了政绩上能好看一点。
赵县令上次急火攻心晕了之后,身子骨就一直没好全。整天时不时的咳嗽一声,眉心紧皱,忧心忡忡的。
林松筠忙的脚不沾地,县里县外都要他去照应着。抽空还要关心一下上峰的身体如何。
丰水县在一片死寂中,码头迎来了许久不见的船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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