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纷纷扰扰,动荡不安。云庄范围内还算安静祥和。
枣沟村和山前村的村民之前怕东家降租后,再突然涨租。
夏收的粮食不敢卖,大部分都留着了。秋播时东家又种了黄豆和粟米,这些粮食卖也卖不出去,也都在粮仓里堆着。
因此两村村民的粮食存的还挺多,还真不愁没粮吃。
更别说现在还在庄子里干活,每天还有钱拿。这钱虽然现在买不着多少粮食,可这灾年也总有过去的时候。
他们攒着总能有用到的一天。
两村村民的生活,并没有受旱灾多大的影响。整个云庄都是这样,与往常的日子没多大区别。
唯一不同也就是镖师和护卫们巡视的范围变大,强度加强了。
尤其是晚上,他们更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三五人成队的来回巡视庄子范围内的地界。
夜晚,枣沟村的村民们忙碌了一天,都睡下了。
王北峰突然睁开眼睛,听着墙根似乎有动静。
他小声的叫醒老伴,“快起来,外头似乎有人。”
有流民流窜在各个村子里抢粮食伤人的事,他们都知道了。
官府的人都来通知过,让大家晚上多注意点,不要睡的太死,免得祸来时无法躲。
周花云觉浅,很快便清醒过来,她从枕头下摸出把镰刀举着,显然也是早有准备。
王北峰也从床边把藏好的锄头握在手里,夫妻二人穿好衣服刚出门,就看到两个儿子和儿媳手里各自拿着家伙事在堂屋里等着。
周花云见少了人,便问道:“三哥儿和孩子们呢?”
“三哥儿力气大,让他拿着斧头带着孩子们在西屋里。”
周花云闻言松一口气,她家老三虽是个哥儿,但力气却是很大。他爹他哥都劈几次才能劈开的柴,他一斧头下去就裂开几瓣。
有他护着几个小的,她也能放心。
此时篱笆院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压低的埋怨声。
“快去找粮仓。”
“动作小心点,别把人弄醒了。”
“最近那些狗衙役挨个村子跑,要他们小心防着。咱都失手好几次了。”
“就是啊,因为他们又饿了几顿!”
“没失手也找不到多少吃的了,到现在都没下雨,各个村子里的存粮也都快见底了。”
“哎,谁说不是……”
几个流民慢慢摸索着进了厨房,又是一番搜寻后,发出了低呼声。
“厨房里有窝头!好几个!这米缸里也有好多米!”
“啥?这时候还能有这样多好东西?”
“你们快来!”
王北峰一家子在暗处相视一眼,知道不能放他们走了。
几日没能得手的流民,在粮食面前,放松了警惕。
他们有的手中抓着窝头,疯狂的啃食。有的将半个身子探进米缸,直接抓着粟米往嘴里面塞。
即便是难以下咽,被噎得难受,也舍不得将其吐出来,只瞪大了眼珠子,单手握拳锤打着心口。
也就在这时,王家人举着农具出现,将厨房直接堵住,来了个瓮中捉鳖。
流民们四处奔逃,已经不是之前那一大股人。而是分散了好多,这次摸到枣沟村的有六人。
他们选了枣沟村看起来最富裕的一家,只有富裕些的现在还能有粮食。
事实证明他们选对了。
只可惜,也彻底失手,被捉了。
他们好几日没吃的,又一直躲藏消耗巨大。抢来的农具也在奔逃中丢了。加上他们现在人又少,根本就没办法与手里有农具,还没有怎么挨饿的王家人对抗。
王家的动静闹的大,很快相邻的几家也都来了人。
方三爷正好巡逻到这,听到动静也带人去王家看了究竟。
六个流民被全数捆绑,用的是杀猪时系的杀猪扣。猪都挣不开,他们更挣不开了。
不过绑了人后,王家人不知道后续该怎么办。
问了方三爷,方三爷也拿不准,只好派人去庄子里请示云怀瑾。
大半夜的云怀瑾被敲门声吵醒,云初察觉到云怀瑾起身,也模模糊糊睁开眼睛。
夏季里虽炎热,但庄子里倒是能避几分暑气。屋里放了冰盆,这会也能觉出一丝凉意。
怕云初冻着,云怀瑾还是不放心的将薄被盖在他的肚肚上。
随后拍了拍云初的背,哄他继续睡,“阿父去去就来,乖宝自己先睡。”
云初软乎乎的应了一声,闭着眼睛继续睡着。
云怀瑾这才披上件外衫起身,张木桥正在门外等着。
“东家,枣沟村那边抓着了流民。”
云怀瑾微有惊讶,枣沟村离县城有一定的距离。且这些日子官吏追捕那些流民也是费了大力气。
本以为他们能收敛一些,没想到这么快就来枣沟村了。
云怀瑾问道:“可有人伤亡?”
“没有,来的流民少,只有六人。被王村长一家生擒了。”
张木桥说完便问云怀瑾,“方三爷派人回来想问问东家,这些流民该如何处理?”
知道没人伤亡,云怀瑾松口气。他想一下后便道:“等天亮了就送去县衙,记得多去一些人,要带上东西防身。”
张木桥连忙应了一声,然后出去回话。
天刚蒙蒙亮,枣沟村十来个大汉加上云庄出了两个镖师,各个手里都拿着农具,押着捆绑结实的六个流民去了县衙。
路过城外,不少流民看到这一幕,不由自主的往后缩了缩。
没想到跑出去的那些,竟然有失手的时候……这还是他们头一次看到流民被村民押回来。
赵县令知道枣沟村抓了流民来,这连日的坏事里,终于听到了一件好事,也得了一丝喘息。
虽说只有六个,可也比一个没抓到要好。
王北峰身为枣沟村村长,又是这次苦主,也跟了过来。
正好官吏也要问询经过,他都一一说了。
记录完后,赵县令亲自来了一趟。倒不是为了枣沟村抓到流民这事,而是经过县丞的提醒,知道这枣沟村是云庄下头的村子。
那云庄就是当初他动员种红薯土豆,以防旱灾没粮时,唯一一个响应他的庄子。
这会亲自过来,也是想问问庄子里种的那些红薯和土豆怎么样了。
王北峰听到县令问话,自然是知无不言。
“干旱缺水,长得不太好,蔫蔫哒哒的。不过也都没有旱死,但具体收成如何,也看不出来。得到了时候,挖出来才晓得。”
赵县令听到没旱死就已经很高兴了,“还有一月就能挖了,你回去和你们东家说,若是云庄想卖来县里,本官到时候派官吏去护送。”
王北峰恭敬应下后,赵县令就挥挥手让人赶紧回去。
再撑一个月,再撑一个月就有粮食了。
赵县令久不见笑的脸上,终于有一丝笑意。前路终于不是一片黑暗。
八月,县城里的粮食也变得捉襟见肘。
富户们凑了一些救急粮放出去,但他们管得了县里百姓,就管不了外头的流民。
他们虽然有钱,可手里粮食也有限。
丰水县如今就像是个孤立无援的岛,钱没办法流通出去买粮。
粮食是越吃越少,无法再生。富户从二月开始与县衙联合起来,撑到如今也实属不易。
若不是赵县令说了云庄不久后能出一批红薯和土豆,就算是富户们也吃不消,坚持不下去了。
可谁也没想到,云庄粮食没有下来前,丰水县外又来了一大波的流民。
赵县令听闻此消息,人直接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县丞不得不顶上主持大局,县里的几家富户也是连夜赶到县衙,一群人坐一起商量着怎么办。
他们是真的没粮了。
再这样下去,整个丰水县也要变成流民了!
说来说去,一伙人也没个章程。
这就是个死局,破局之法只有出去买粮。可江知府的意思,丰水县其他人不晓得。但在座的这些,都从赵县令那听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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