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台闻言蘑菇也不种了,撸起袖子就要过来详叙暴力挖掘工程。
一旁的难兄难弟赶忙抱住人,口中大呼,“袁兄冷静!”
奈何袁兄人高马大,一个没留神,就被他挣出去。
那小瘦猴子急得连名带姓吼出来,“袁术,你别犯傻!”
袁术?原疏?
盯着叫出来相差无几、实际毫不相干的两人,顾劳斯突然灵光乍现,灵台一清,生出一个极其大胆狂放的破题之法!
相似的名字,叫出来可以是两个全然不同的人,那么相似的情节,也可以编出来全然不同的两个故事。
既然周氏可以捏造是非、睁眼说瞎话,他怎么就不能如法炮制?
造谣全靠一张嘴,打嘴仗顾劳斯还没输过,且看他如何把黑的说回白的!
指着那赐给他灵感的同乡,顾劳斯激动地秒变龙傲天,“快林茵,一分钟之内,我要知道他的所有信息!”
林茵嘴角抽了抽。根本要不了一分钟,袁术邦邦硬的胸膛就杵上顾劳斯指尖。
“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袁绍的袁,苍术的术,板桥乡查村人,怎么?回休宁你还想继续为难我?”
“不不不,恩公,你就是我的及时雨、幸运星。”
顾劳斯堪称慈祥地按下那根手指,“我谢你都来不及!”
袁术抖了抖,吓得小退三步,双手抱胸,“你又搞什么鬼?”
顾劳斯翻了个白眼,“反正不搞你这只鬼。”
这车开的人猝不及防,众人沉默,谢昭磨牙。
唯有谯楼内传来的鼓声震耳欲聋。
第一场收卷了。
袁术情感十分细腻,瞬间悲从心起,哇得哭了出来。
他铁拳拳敲打着同伴的小身板,抽噎着道,“这场真的完了,我辜负了全村的希望——”
顾劳斯毫不留情接茬:“那你们村希望是挺渺茫的。”
在袁术撸袖子前,他先发制人,“兄台,想明年必中吗?想光宗耀祖吗?想做全村的希望之光吗?加入我们不惑楼,会员在手,天下你有。”
可怜袁术,瞬间失语。
这是什么邪.教组织?关键是,他竟然有点心动?
顾劳斯摇了摇头,“不得行,这时候我手里应该有一沓子传单才对。”
谢大人一本正经:“印着‘一文钱领徽州府试全套策论模板’的那种吗?”
顾悄:这广告词正挠到我痒处,加印加印。
熟悉的车轱辘声缓缓而来。
四个小厮在一个厨子的吆喝下,小心翼翼拉着两车馒头小菜清粥,停在角门。
塞条子的那个,头低得尤其谦卑。
几个大桶先后搬进去,剩他的那桶时,里头人好半天才接过,那巡考等了一会没动静,忍不住急问,“东西呢?”
小厮哆哆嗦嗦按照提前串好的话应了,“在里头,在里头。”
守卫回来,那巡考来不及翻找,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此后,直到第三场结束,角门处都再无异常。
三日后放榜前夕,吴遇终于升堂提审此次“贿题案”。
府试舞弊,主审自然是提学御史,但吹胡子瞪眼出苦力的,还得是吴遇。
只是一通审理下来,吴遇差点气掉胡子。
夹私往外递条子的巡考,正是府学训导。
气派威严的府衙大堂,他直挺挺站着,接条子的小厮跪在他脚下。
顾劳斯作为人证,也同其他相关人等,场外等着传唤。
先是送他出去的小官出庭指证,“大人,卑职亲眼所见,训导塞了纸条与那小厮,这位顾姓考生也看到了,可一同作证。”
“什么?”顾劳斯眨着大眼,迷茫摇头,“整个休宁都知道,小人眼部有疾,迎风流泪只是其一,三米开外人畜不分就是其二,学生实在看不清楚、看不清楚!”
这装死模样,吴遇简直要被他气死。
“下官是递了条子出去没错,”倒是那训导冷笑一声,“不过条子是叫厨子晚上给我加餐,大人,府试期间贪杯、以权谋私是下官行为不检,怎么就扯上泄题了呢?”
小官涨红了脸,“那你为何形迹可疑、避人耳目?”
训导一副“你甚蠢”的表情,“都说了,我就是想借公事大吃大喝一顿,这事不做得隐秘些,难道还大张旗鼓不成?方茂,都是同僚,看我不爽就来阴的,过分了吧?”
小官不信邪,又去逼问那小厮,“你收了条子,快说写得什么?”
小厮哐哐磕大头,欲哭无泪,“大人,小人不识字啊啊啊啊啊!”
“对……对了!差役大哥和……”他抖着胆子环顾一周,直直指着顾悄,“差役大哥和他,都看过那条子!”
吴遇又传了两个差役。
问到最后,基本就是个死无对证。
因为传出来的条子,到底写的什么,大约只有胃酸知道。
派去盯“贿题”的差役,掏出泡发到分不出原貌的破纸片子,“大人,需要过目吗?”
听过纸条历险记后,堂上二位大人不约而同咳了一声。
“倒也不用多此一举,就说说顾悄捏造的条子,送往何处、有何异常?”
差役又讲述了接下来所谓的“钓鱼执法”。
下属讹人五百两的光荣事迹,听得吴遇眼前一黑。
小厮哭唧唧承认,“是那姓秦的老妇买通我,叫我午时在外候着接应,传递消息,小人……小人不知道传的是什么呀!”
很快,周夫人被秦妈扶着上堂,那脸色青白要断气的模样,直把吴遇吓得一个咯噔。
“这……大胆!谁将二位下的狱?给我拖下去先打二十棍。”在秦妈开口诘难前,吴遇先给自己递了个梯子,“还不看座?”
这虚伪作派反倒叫秦妈发泄不出来了。
紧接着,吴遇又接一句,“到底是于大宁有恩的义商亲眷,就算舞弊收押,也得住个好点的牢房,真真是下属不懂事,哎——”
这一声长叹,令周夫人彻底黑下脸。
她深深看了眼顾悄,尔后垂眸,细声细气招供,“是小妇人糊涂,竟为撮合儿女亲事,起了不该有的念头。”
“为小女的童养夫贿赂监考,是我一腔情愿,不怪那原家小子。”
她问得谦卑,“不知考试期间请巡考吃了一斤酒半斤牛肉并野味三盘,并麻烦他在吃睡上多关照些原家小子,该判何刑?”
这话一出,连苏训都坐不住了,“周夫人,你可谨慎些说话。”
差役为了五百两,也跳起来反驳,“什么吃酒?你们收了题半点不意外,同伙起灯提笔开始做小抄,你还付了一封银子当报酬,被我二人发现还欲杀人灭口,这舞弊还能赖了去?”
“收了巡官要菜的条子,我便付了小厮二两二钱银子,二两张罗酒食,二钱是辛苦费用。”周夫人疑惑道,“什么小抄?是说你们截我五百两时,收的那张白条子?”
说着,她轻叹一声,“周家规矩,熟人借款,惯打白条,不写金额是与客人方便。若他实在为难,便可不还,要有余力,也可任意还上一些。”
“李长青大人客气,借五百两有些不好意思,主动请缨替我写了封短信,递回去叫巡考多上点心。他还特意用的‘银盐显影’,就怕被人瞧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至于杀人灭口,请问官爷,遇上匪徒不问因由夺我五百两,自卫也不可吗?”
差役:???
他不信邪,再次掏出没收的条子,上看下看,果然还是瞧不见一个字儿。
训导轻哼一声,“银盐遇热,便会显影,点个烛台烘一烘,就什么都明白了。”
几息后,差役眯着眼、颤着声念,“小子不抗饿,多给两馒头;夜间寒气重,再加一床被;考完不要急,收卷要最后……”
念……念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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